炼铁之锤84年,冬,37日
(大陆编年历中以百进制,每过百年便会自动跳入下一个年历计算,比如炼铁之锤下一个便是不祥之鸟。每年分四季,春、夏、秋、冬,每个季节也同样为一百天。)
威瑟斯港城镇中心广场上的十字架上的尸体终于被清理下来。
帝国准许威瑟斯港人将亲人的尸骨接回家中,安葬在五里外的枯树坟场,并且以尊重每个人的信仰的前提下,要求几个不同教派的随军神殿牧师进行义务祷告,确保所有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灵魂都得以回归神灵的怀抱。
安葬悼念的队伍从早晨开始便排着长龙,他们缓步向前,唱着《我心随你而行》,一首低沉且伤感的古老哀叹曲子。
这一举动大大安抚了威瑟斯港人的情绪。
不光如此,同日下午,巴斯达帝国三皇女亲自起草动员令。以十个银币一天的天价雇佣合同鼓励本地年轻劳动力参加修缮港口防护设施,并且以帮助港口百姓度过寒冬为前提,将向参与建设的家庭出售一定量的小麦和牛奶。
告示刚一张贴,便引来无数围观者。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写满着质疑,帝国军烧杀抢掠无数,从进城开始便杀光了所有有能力抵抗的城防军,那些人曾经是丈夫、父亲亦或是儿子,帝国军从未拿雄冠巨鹿联盟公国的百姓当人,甚至未出动一兵一卒驱赶四处为虐的鱼人。
直到现在,街角的巷子依旧摆放着来不及清理的尸骨,恶臭引来乌鸦在此安窝,它们不惧人类的驱赶,甚至胆敢跳上窗台与人博弈,或是偷取闪亮的装饰物。
最后,当一车车拖着牛奶罐和金黄的麦子马车,从城镇议会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那些饿得前胸贴着后背的流浪者再也安耐不住。他们一拥而上,在起草好的劳务合同上按下手印。即使是场欺骗,这些人又能失去什么呢?
家人?
财产?
身份?
还是低贱的生命?
不,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即使是骨瘦如柴的十岁孩童和满脸疮痍的妇人,也在此时毫不犹豫地签署了这份卖身契。
“这么做,你满意了吗?”
温暖的议会厅三楼临街的彩色玻璃窗,正好能将广场中心的一切骚动尽收眼底。
站在窗口的女子身娇体弱,她很想把窗户往外推开一些,可即使是弱不可查的寒风便足以让她咳一整个夜晚。这名少女举止端庄,一点没有这个年纪应有活泼,似乎每一分钟都在思考着未来。
可能久久未出房门一步,加上连反熬夜查阅文献,所以白皙的小脸蛋上印着极为明显的黑眼圈。
“皇女殿下,您该喝药了,早上您就因为公务耽搁了喝药时间,怕是舍伍德公爵问起来,您又得唠叨一段时间。”
旁边穿着昂贵的金铜打造的全身盔甲的护卫,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眼神锐利且炯炯有神。一头黑得发亮的短发与皇女灿烂如艳阳的金发形成鲜明对比。他单膝跪地,好像说服三皇女按时服药是件极为艰难的工作,甚至远超屠戮一条恶龙。
年轻的护卫身披两把金光大剑,威势吓人,他将满腔的怒火都投向房间里坐在书架旁沙发上的雄冠巨鹿联盟公国的少年身上。
假使皇女不在,他敢保证自己的剑一定要插在这个不知礼数的少年嘴里,然后割掉他的眼睛、舌头和耳朵,用铁鞭抽个三天三夜。
“斐德,我在和弥生说话。”
“是的,皇女殿下。”
年轻的护卫斐德悄悄退到一旁的同时,又瞪了一眼那个名叫弥生男孩。
三皇女用纤细的手指翻开一页页有关鱼人在威瑟斯港到戈米拉斯山脉之间的海岸线上的活动情报,这些文字由随行的大法师,艾德沃,逐一登录记载,确保其真实性和逻辑性,然后放在皇女的桌上。
而提供这些情报的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他好像一点也无畏惧自己三皇女的身份,即使被怒气冲冲的斐德加以眼神威慑,依然悠闲自然地吃着客桌上拜访的甜果和玫瑰花糕。
她还记得,早上有侍女向她报告一个来自南方贵族领地的少年,提着四十颗鱼人的眼珠,既不要赏金也不想换取任何物质赏赐,只求见她一面。
虽然此举遭到众多大臣非议,但出于好奇,她仍旧应允了这位少年的无理要求,让他单独进到这间专属于她的书房。
少年名叫弥生,来自山野村,属于雄冠巨鹿联盟公国下的南方贵族领地的一个偏远小山村。他出人意料的年轻,大概只有十岁出头,比自己还小两岁。他将昨晚在海边遇上鱼人以及怎么和凶恶的鱼人族缠斗以及最后如何脱险的来龙去脉描绘得非常惊心动魄。
至于真实性,大法师手里的那些鱼人眼珠便能佐证真伪。
他给出的每一条建议都非常有趣且富有建设性,比如如何安抚民心、如何软化国家仇恨转移注意力,以及给予足够的物资报酬刺激民众搭建防护措施,共同度过难关。
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于一个农夫之子的口中。
“皇女殿下,”弥生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糕点痕迹,好像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位帝国公主说话,才礼貌性地站起来说道,“鱼人的活动范围会越来越大,它们不会满足于仅仅落脚在沙滩沿岸,戈米拉斯山脉猛兽众多,而且实力颇为强悍,鱼人族无法进入山区。它们也需要过冬,冬至将临,所以除了攻打威瑟斯港获取食物,别无他法。”
“帝国遭重、飞龙将军卧病在床的事,想必你也从本地贵族那里听闻不少,那些帝国大臣手握兵权调度,现在愿意屈从我的意志纯粹因为将军的余威犹在,假使将军病逝,怕是被第一个送到联盟公国国王面前的人,就是我。你凭什么相信一个失去权势的落寞皇室公主能镇得住这些贪婪的贵族。”
三皇女完全不介意将隐秘之事搬上台面,她在男孩的眼神里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弥生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只是冒着可能被帝国砍头的风险,难道就是为了保住他的同胞性命?
她不相信!
现在这般情势下,战队在舍伍德公爵那边怕是能得到更多便利。她的身边唯一能亲信的只有病床上的飞龙将军以及一直守卫她的斐德。
前途未知,而如今又四面楚歌。
三皇女心事重重。
“嘿嘿,野狗土狼只会一味地寻觅食物,只有狮子才会在乎领地。”弥生眼珠子转的贼溜。
“野狗土狼是什么?狮子又是何物?”三皇女疑惑的问道。
“额,草率了,这是我的家乡话。”弥生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猛兽没有狮子老虎之类的动物,“我是说,贵族思考的是利益,而皇家思考的是天下。与其和贵族做生意,我更相信三皇女您。我有种秘药能治好飞龙将军的伤势,只是过程嘛,有点复杂,只要您拿的相应的赏赐,就算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将军的病好了,您也能重获大权,抵抗鱼人之余,顺道也能帮帮忙别让威瑟斯港的老百姓惨死。一举两得,您说对吧?”
三皇女沉默良久,连大魔法师艾德沃都声称飞龙将军的伤势已无力回天。而这位少年却夸下海口,承诺有办法医治。
作为交换就是庇护当地老百姓以及一个个人赏赐。
以帝国皇室的家底拿出几件神秘物件倒是简单,只是想要说服其他大臣以帝国士兵的性命保护雄冠巨鹿联盟公国的人,有点难度。况且,从巴斯达帝国逃离的时候,他们并未有机会携带很多金币和粮食,中午发放出去的小麦和牛奶还是最近一段时间从海上商人那里换取的存货。
这些钱财很大一部分出自于权贵手中,想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帮助平民简直难度登天。
况且,她没法决断这个少年有几分把握让飞龙将军重获新生,自己又能顶住众多大臣的非议到何时。
“多久?”三皇女凝重的问道,“需要多久时间你能带回秘药?”
“七天。”弥生信心满满的回答。
“太久了,我最多给你五天的时间,”三皇女起身从靠墙的书架上取下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带有泪珠坠饰的秘银项链,“这条项链是我十岁时母亲送我的礼物,你只要将血滴到这颗泪珠上,便能召唤出一位天界的使者,为你作战。拿去吧,我相信你。”
啊?
这次轮到弥生蒙圈了。
这位帝国的三皇女出手也忒大方了点吧!!!
隐身站在弥生旁边的白熊提醒他,这条项链超凡脱俗,已经超出了魔法物件的范畴,是件宝具,上面刻画着一个强大的固定神术:
降临!
天界本来就是最接近神灵的位面,强大如斯,从天界召唤来的战士,实力上绝对比召唤者高出一截。
也就是说,只要弥生今后的实力越强大,召唤出来的天界战士也愈发强大。
弥生现在最不缺的是啥?
等级啊!
他不用像大陆上其他职业者一样苦苦修炼,钻研技艺,只要找同等级以上的怪杀就能涨等级涨经验。
之前,他就一直苦恼自己技能单一,不像其他职业者,但凡晋级便能习得更多技能,要知道,技能越多,带来的战术多样性也变得不可预测。这下好了,有了这条项链,完全可以解决现在的麻烦,至少越级杀怪没问题了。
“好~成交!五天就五天!”弥生一把抓住项链兴奋得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