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桨呢?”
“划船不用桨,全靠......”浪。陈健接话,但没说完。
终于要离开了,心情好会自然流露出兴奋。
三叔把两支船桨扔到船里,三人齐心协力将这老古董推出了洞口。
刚出洞口,一阵凉风吹过。
阿嚏!
阿嚏!
阿嚏!
陈健感受到冷意,嗓子微微发紧。
早上淋了太阳雨,这会儿才有些头疼的感觉。
“哥,你没事吧?”
看着二毛余青未消的眼,陈健有事也会说没事,男人嘛,关键时刻就是要硬挺。
天色渐暗,海面上朦朦胧胧升期了薄雾。
小船被推下了水,三叔踩在水中扶住船头,四处张望,怕被人瞧见。
“快上船。”
二毛把背包甩到船里,撑着船边很轻松的爬进去,转身就要拉陈健。
有些困难,陈健心里有数,三婶烧的菜实在对胃口,他吃的有点多。
第二次还没拉上去。
陈健羞愧,可能吃的不止一点多,平日里吃一个馒头的人刚刚吃了四个。
撑的一直打嗝,非常需要划船这项运动来消食。
三叔从后面推了一把,陈健最终才顺利上去。
人,莫贪。
贪吃也不行。
“坐稳了,走。”三叔将船头调转了方向,快速推了出去。
“爸,你保重......”二毛回头看着他爸的身影开始抹眼泪。
十七八岁的大孩子离开家应该很高兴,不用再被父母唠叨和管束。
但也有例外,可能是一种失落和喜悦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待二毛的眼里岸边的三叔已经远成了点,他才回过神来。
“哥,你热吗?”
陈健惊异,冷不丁冒出这话啥意思?
“不热,撑。”
二毛瞅了一眼陈健挺着的肚皮,“哦。刚刚拉你觉得你手臂很烫。”
烫?
不说没感觉,一说马上就又感觉。
陈健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确实烫。
不会是发烧吧?
二毛也凑过来,摸了摸陈健的额头,“哥,你这起码三十八度起步。”
陈健暂时除了撑,其他没感觉,可能是大脑太兴奋掩盖了身体的感受。
有些人就是这样,低烧的时候难受的起不来床,反而高烧像没事人一样到处溜达,不知疲惫。
“回去肯定要被隔离。”
“啥隔离?”
二毛顺手抬起一支船桨,伸入水中,接着问,“这咋用?”
陈健惶恐,马上立起身体,“你不会?”
二毛无辜的摇摇头,十五年前爷爷就让大伙把船烧了,以前捕鱼的人家也都收了网。
陈健失算,本来想着靠二毛,结果还真要靠浪。
但浪太随意,不晓得会把他们带到哪。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光想着离岛,走的时候也没请教三叔。
三叔这不苟言笑的实在人也不问一下这哥两会不会划船,如此唐突的就把两人给推水里。
陈健和二毛一人手握一支桨,来来回回在水面扑腾。
半小时过去了,除了原地打转还是原地打转。
累的没力气,二毛急了,将船桨往船头一扔,不干了。
这孩子的脾气真是又怂又急。
陈健耐着性子,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但也于事无补。
还是靠浪吧。
薄雾环绕的海面,四周望不到远方,没有灯塔,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的距离还能够看清对方的脸。
“哥,你说我们这算是离开冥岛了吗?”
“不知道。”陈健已经开始有浓浓的不适感了,自我诊断是感冒加积食。
积食是很多小胖墩儿时的困扰,撑发烧可不舒服。
贪吃只是一时爽。
还是那句话,人,莫贪。
陈健看着水面反省了一会儿,海里的波光似乎在有规律的起伏,催眠感十足。
“哥,别睡!我怕。”二毛摇了摇陈健,太烫了,这体温应该直奔四十度去了。
照这样下去,二毛没死,陈健也该烧死了。
“......怕啥!”已经迷糊的陈健反应变的迟缓。
“他们都是被挖了眼珠,你说是死之前挖的还是死了之后?死之前挖眼球肯定很痛......”
陈健强忍着不让自己合眼,“谁啊?”
“幸运姐。”二毛躺在陈健身边仰望着天空,满月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
孤零零的海面上,飘荡着一艘无助的小船。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首送魂歌《小白船》。
“幸运怎么了?”陈健已经闭上了双眼,只有意识还在挣扎。
“死的时候也被挖了眼。”二毛见了她的遗容,和其他人一样,双眼被挖,甚着深红色的血。
“谁啊?”早上出事儿的时候陈健基本都站在圈外,圈内全是好事的村里人。
“幸运姐啊。”二毛又答了一遍。
“谁......啊......”陈健最后强忍挣扎的意识也完全败下阵来。
烧迷糊昏睡过去了。
二毛转头看了一眼,不忍再叫醒他。
也许睡一觉到天亮就好。
也许睡一觉到天亮就死。
反正死的不是二毛,他担心啥?
躲过去这一劫就是冥岛的英雄,过几年混出样儿再回去的时候,村里人也会能像崇拜陈健一样崇拜他。
被崇拜的英雄陈健如今却如狗熊一般的狼狈不堪。
淋雨就感冒,吃撑就发烧。
按理说在寺庙待过的人身体素质应该不错,但与在岛上生活的人相比还是差点儿。
二毛坐起来脱去了自己的蓝色背心,探着身体将背心过了一把海水。
凉。
拧了半干铺在陈健的脑袋上。
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降温了。
月色正浓,寂静的海风淡淡的吹。
离开冥岛,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了,二毛的内心也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翻过身,打个哈欠,也睡去了。
......
“哥,我死了吗?”
陈健猛然惊醒,满身汗水,他反复在心里确定那个声音。
“哥,我的眼球还在吗?”
陈健身边没人,小船依旧漂浮在水面上。
“二毛!二毛!”
紧张的陈健立刻站起来,四处张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唯有这声音听的清楚。
“二毛!是你吗?你在哪!”
“哥,我死了吗?”
“哥,我的眼球还在吗?”
“哥,我死了吗?”
“哥,我的眼球还在吗?”
......
声音越发连贯,重复不停,语速也越来越快,陈健突然觉得整个船连同自己都在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