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草讲完了,他眼巴巴看着父亲和李队率。
老木头听儿子讲完,浑身骨头针扎般的痛都觉不出了,深悔没有教导好穆草。
李队率心中同情老木头,可有龚三郎的命令,又有身边这位谢家小郎君在,他实在不知这回能不能保住穆草。
甄馥看着其他三人,心中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四人面面相觑时,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李队率和穆草俱是一惊,甄馥纳闷,心道:龚家小郎又回来了?
李队率抢先出了屋子,抬眼一瞧,顿时愣住:来人不是龚三郎,而是谢三郎!
谢三郎铁青着脸,在龚家仆从的指引下来到屋前,看也没看一脸赔笑的李队率,进了屋。
甄馥正盯着门口,忽然见谢栋进来,心漏了一拍,将斗篷一掀,捂住自己的头脸就往外跑。这一行径恰如明知躲不过的鸵鸟,一头埋进沙里。
谢栋见了甄馥斗篷下,自己簇新的皮袍,火气更旺,怒冲冲一把拦住甄馥,喝道:“想跑!穿了我的衣裳顶着我的名头,闯了祸还想跑!”
甄馥被他拦住,挣了挣,没有挣脱,一下子急了,也不抓着斗篷遮脸了,转过头一口咬向谢栋的胳膊。
谢栋盛怒中,早注意到了,左手仍抓住甄馥,右手一掌抵向甄馥的额头,让她的脑袋近不得分毫。
屋里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老木头看又是一个华服少年,心中惧怕穆草难脱罪责,忙从榻上滚落下来,拜倒在地。穆草心痛又懊悔,膝行到父亲身旁,一把扶住他。
李队率赔笑着从屋外进来,殷勤道:“谢家三郎君?小人姓李,乃是守内城兵士的队率。”
谢栋这才注意到李队率,抿一抿嘴,朝他点了点头,道:“嗯!”
甄馥头被制着,十分不快,挣扎着叫道:“放开我的头!”
谢栋冷冷道:“你记着,事不过三,再想咬我,我定要你好看!”说着,慢慢放开了手掌。
甄馥本来做错了事,心中有愧,刚刚只是想要逃走,被阻后一时心急,这会儿早冷静下来。她努努嘴,指向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谢栋犹疑一刻,也慢慢松开。
谢栋问:“到底怎么回事?”
甄馥扁扁嘴:“没什么事!”
谢栋怒瞪她一眼,看看跪成一团的穆家父子,望向李队率道:“细细说来!”
李队率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谢栋越听面色越沉,到李队率说完,他整了整思路,深吸一口气,对着穆家父子,道:“孝心可表,然行径不可取,本来这私刻令牌之罪当诛,念你此番有功……”说到这里,他不善地瞧了甄馥一眼,甄馥心虚地低头,谢栋接着说:“我就替你求个情,罚你五年内在我谢家做个最低等的奴仆!五年后才得自由身,如何?”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李队率心呼:这哪是惩罚,只怕是大大的奖赏!多少人想被选入谢府还不得门路呢!
老木头又惊又喜,不住磕头感谢。
穆草先是一脸惊喜,随后看到一旁不住叩谢的父亲,忽然醒悟过来,重重磕头对谢栋道:“多谢三郎君好意,只是……小人父亲离不得小人……”
谢栋想了想,问李队率道:“他这样子来岁还得入选官匠么?”
李队率看看老木头的手脚,迟疑道:“恐是不能了。”
谢栋点点头,转头对老木头道:“既如此,你也随我回谢府吧!”
这一回,穆家父子俱是欢喜,感激涕零地不住说着好话。李队率看着老木头和穆草,心中感慨:本以为是场祸事,谁知竟成了一般人不能得的好运势!看着穆家父子,再看看谢栋,李队率艳羡中有丝嫉妒。
李队率笑着恭维了谢栋几句好话,问道:“那,小的该怎么回禀龚家三郎?只说是一场误会,现下没事了?”
谢栋想了想,摇头道:“你去告诉他,龚家有人让做了假令牌,让他自己盘查一番,免得再出什么差错。这边你就直说人我带走了!”
李队率忙奉承着拍马,连连赞好!
甄馥有些看不懂谢栋了,照说一般不是该像龚家小子一样,下令将他们都抓起来么,怎么是这个结局?
谢栋处理完穆家父子,这才转回头来,对甄馥道:“该回去了!谢球小弟!”
甄馥低头闭嘴,紧跟谢栋身后。
匠人街外,上马石,谢栋骑在马上,看着战战兢兢站在上马石上的甄馥,讽道:“球弟一向胆大,怎地这回连上马都不敢了?”
甄馥看着那简陋的马具,心中打颤,哆嗦道:“连个马镫和像样的马鞍都没有,叫我怎么坐!我还是走着回去吧!”
跟着谢栋来的司文也骑在马上,他虽听不懂甄馥在说什么,可看得懂自家郎君的面色,见状劝道:“女……还是上马吧,再迟些府里可就麻烦了!”
甄馥眼一闭,朝谢栋身前一跃,趴上了马背。只是她双手无处可扶,双脚不得着力,只能趴在马上,手紧紧搂着马脖子,口中惊呼:“啊~啊~我要掉下去了!”
谢栋在身后看着甄馥那模样,原本的怒气散去,嗤笑着骂道:“胆小如鼠!”他握紧缰绳,抽了一鞭,喝道:“驾!”
司文紧随着离开,只一眨眼,匠人街路口只剩下了几个面面相觑的兵士,感激涕零地穆家父子,报信的龚家奴仆以及颇为苦恼的李队率。
谢栋驾马一路飞奔回谢府,到了门外,甄馥早已被颠得不分上下前后,感觉到马停下来,僵直的手脚一松,人就从马上掉了下来。幸而谢栋在马背上揪住她的斗篷,这才没让她直直掉在地上,而是斜倚着慢慢滑倒在地。
谢栋揪着迷迷糊糊的甄馥,一路疾行,很快到了临风居内。
将仆从婢女全都赶出去,谢栋看着甄馥冷笑道:“怎么?以为装糊涂能蒙混过去?我看我也不必问你了,你就与我直接去见祖母吧!”
甄馥表情略呆,反问:“祖母?你要带我回陈留?”
谢栋见她这样,原本平息的火气又窜上来几分,大步到她身前,伸手抓向她,道:“随我去吧!什么都不必说!”他见她一直浑噩着装傻充愣,心中十分不悦,就想教训教训她!
甄馥退后几步,摇头道:“不去!”
“由不得你!”
甄馥急了,见他手伸过来,想都没想,一口咬上去。
谢栋被咬的虎口一痛,心都颤了,差点儿没忍住流泪出来,他怒了,斥道:“说过事不过三!既然如此——”他一把抓住甄馥胳膊,凑嘴过去,狠狠一口咬在她小臂上。
甄馥没想到谢栋会反咬自己一口。
谢栋虽虚张声势却没用多少力气,不过是气她接二连三咬人,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此时,只听得甄馥骂道:“你是狗啊!多大了还咬人!”
谢栋心下一狠,口中施力,只听“嗷”地一声,甄馥眼泪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