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妃在厅内又逗留片刻,与甄豫商量了几句,便带着陈骁、陈月以及昏睡着的荣丽妲回宫去了。
甄馥战战兢兢绷了一天,终于歇了下来,都没来得及与甄豫多说几句,很快便困倦得直点头。
一夜香甜无梦。
清晨,露重微寒,庭院中弥漫着雾气,天边隐隐有橙色的光亮。
甄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带着阿七在院中踱步。
甄豫一早便不见了人影,甄馥无事可做,只得踱步打发充分恢复的精力。
昨日陈月公主说了一些事情原委,之后便神秘地笑着说让甄馥等着便好。
甄馥此刻脑中仔细梳理这几日的事情。
原先她还怀疑外祖母何时又有了一个女儿,后来才知,那位陈月公主生母是个连姓名都没有留下的采女,生母死后被交给另一位张采女抚育,只是张采女待自己的亲女六公主出嫁后,便撒手人寰。
周太妃怜惜陈月公主,又怕荣贵皇太后多心,便借了巫者的名义,与陈月认了干亲。
陈月公主如今年岁将满,不久前与宗正寺少卿卢修之子卢云定下亲来。
公主下嫁,这对卢家来说是何等荣耀,即便是个不受宠爱的公主,将来卢云也必定是能得个不低的正职。
这原本是一桩低调的喜事,可不久前荣贵皇太后忽然下令,要从众家大臣嫡女中选出几位,来给陈月当做陪嫁。
此消息一出,让人大吃一惊。历来公主陪嫁不过是在宫婢中选些好的,若是特殊一些的,便如长八公主陈香,远嫁匈奴时倒是选了几个位份较低的大臣之女作陪。
这陈月公主原本默默无闻,又非特殊,谁知道一朝忽然得了荣贵皇太后的青睐,一时间连带的卢家都门庭若市起来。
陈月却知事情不那么简单,四处打听后才知,十二公主离宫一趟,回来后不久大发脾气,也不知她与荣贵皇太后说了些什么,之后便有了陈月公主将要挑选嫡女作陪嫁一事。
原本周太妃是替陈月高兴,可当她得知荣贵皇太后亲点了远在陈留的甄家,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
周太妃这些年来在守着自己的孩子,在荣贵皇太后的手下小心谨慎的活着。可后来,她的唯一的儿子,摔坏了头;她的大女儿,也就是甄馥的母亲陈芳,难产离世;她最心疼的小女儿,被迫远嫁匈奴。
对周太妃来说,作为一个母亲,人生最后的希冀便是回到儿子的封地,陪着儿子过完一生,可看起来荣贵皇太后丝毫没有放她母子离去之意。
在这宫中与那么多的女子纠缠了大半辈子,早已不欲与人争斗。可是没想到在这人生暮年,竟得了消息,被选入宫嫡女中竟有自己的外孙女!
周太妃心中翻腾良久,最终将还是决定要出一次头!
只要她退缩,那么她的外孙女必然会像她的小女儿一样,落入荣贵皇太后的手中,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轻易便决定了命运的走向。
所以,她不打算再退缩了,她决定奋力一搏!
周太妃的母家并非显贵,先帝在时,一直是中规中矩的小小武将。先帝崩后,荣贵皇太后用人不当,致使大陈兵马元气大伤,各处叛乱不断,后来周家在几次平叛中立了功,渐渐得了重用,这才算是家族兴旺了起来。
如果说从前长时间的隐忍,是因为背后母家不旺,说话没有底气,那么这一次周太妃准备爆发地一搏,绝对与母家兴旺是有联系的。
周太妃一边在宫中打探消息,一边暗中部署着甄豫与周家。
这次更是借着陈月的面子,将几家朝中炙手可热的大臣之女齐集,又将荣贵皇太后的侄孙女掳了回去。
甄馥一边回想着陈月所述,一边揣测周太妃如此行事的目的。
阿七跟在甄馥身后,一言不发。相处的久了,她早就明白,女郎皱眉静默便是在思考问题,此时只需跟在左右便可。
甄馥忽然停下了脚步:“阿七,你说那个荣丽妲最后会变成长王的侍妾,还是会成为公主的陪嫁?”甄馥带着些困惑,似是自言自语般地道:“我觉得她可能会成为公主的陪嫁,就她那样子,太妃怎么舍得让她去祸害自己的儿子……”
阿七紧张地拉拉甄馥的袖摆,摇头小声道:“女郎,小声些,若是被人听去了,可不好!”
甄馥失笑:“你还怕我祸从口出?哈哈!”
阿七认真道:“阿七不明白大道理,可曾经听老夫人训诫过,什么‘君子坦荡荡’,说是不可在背后言说。阿七想,若是背后说人,被人听见了那可比当面说人更糟糕!”
甄馥微微怔住,片刻后,爽朗大笑,只拍着阿七的手臂,道:“阿七好厉害!果然说得不错!那我便听你的!咦——?父亲!”
甄馥行礼,看着雾气中显现出来的甄豫。
甄豫笑着摆手,第一次认真转头看向阿七,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点点头,赞了一句:“说得好!”
阿七瞬时红了双颊,低头仔细看着脚尖的一寸之地。
甄馥笑了笑,问道:“父亲过来,可是有何事情?”
甄豫点点头,道:“进去说。”
二人匆匆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