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捧起薄被的迟华朝走廊走去,而走廊失去光照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头颅虚影正悬浮在他身后,一个长着巨大犬齿的头颅,脖下断裂,血肉下露出的那规格异常的血管和颈椎也跟着在空中飘浮。
虚影通体散发着莫名的幽光,但无法影响到环境的黑暗,可能就像描述里那样,这只是一丝力量。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迟华身后,被从项圈上延伸出的锁链贯穿,与迟华联系在一起,闪着未知符文幽光的犬齿没入他烧伤的背部,猩红的双目窥伺着前方,时刻等待束缚解开的那刻。
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犬齿朝虚影流失,而由于项圈的束缚,流动的生命力在触碰尽头后又顺着犬齿返回到迟华的体内。
不断向外流失的生命力或者说灵魂,正是导致迟华面色虚浮的原因。
在黑暗中行走,迟华按照记忆向大厅行进,但奇怪的是,原本只要几分钟的路程变得漫长,他只能在黑暗中,凭借记忆摸索前进。
“迟华!!”
尖叫声出现,瞬间就带动了迟华的情绪,那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恐,让回过神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指尖顺着墙面摩擦,迟华将每个凸起和凹陷记在心里,黑暗中只传来指尖摩过粗糙墙面、锁链拖拽时的响动,还有身后犬头咧开的嘴角不断向下滴落的唾液。
向前行进依旧没能走出黑暗,心里因为尖叫声的的源头变得焦急,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地上拖拽的锁链。
不管能不能走出黑暗,但锁链尽头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而锁链会按照两人位置改变长度,可触碰但不能拿在手中,迟华只能紧挨着锁链向前移动。
眼前开始出现光亮,下一刻,穿过光亮的迟华出现在大厅走廊的拐角,越远离黑暗,传来的抽离感越强,就好像身后的头颅开始躁动起来,头颅压抑着发出兴奋的低吼。
长期呆在黑暗中使双眼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用手遮挡一部分光亮,在大厅走廊深处抬眼向前望去,只见到俏影带着颤抖瘫坐在地面,衣物出现只有搂抱挤压才会出现的痕迹。
大厅中还有一个被捆绑起来的陌生男人,一脸死意地跪立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把掉落的刀,联系到进入游戏后得到的消息,迟华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名叫张青的屠夫。
但是...
那种强烈的危机感不是来自跪立的男人,那种让人感到头皮颤栗的视线更像是从瘫坐的柳庵心身后传来,这种感觉即使是在新手副本,直面那个伪装成母亲的怪物,都不曾有过。
这更像是激起人类本身基因中存在的危机感和强烈的求生欲望,是本能。
而更惹眼的还有大厅中密集的水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攀爬过的天花板,以及柳庵心眼中的恳求,恳求自己远离和希望脱离恐惧的矛盾神情。
看着爱人惊惧的神情,此时的迟华露出了只有柳庵心才能看到的笑容,他用温和的微笑安抚着前方的柳庵心,直直望着,朝前走去。
随着迟华逐渐靠近,柳庵心衣物上搂抱挤压的痕迹开始消失,锁链拖拽声压过了水渍远离的声响,他温柔地将手放进柳庵心的发丝中,在轻抚的过程中将碎块和组织从发梢取下。
他温柔地给身前之人一个安抚性的拥抱,将薄被绕过柳庵心的身后,轻轻披上,再宠溺地在柳庵心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迟华眼中,锁链另一端的柳庵心,脸上不断地变换着,烧伤的母亲面容不断浮现,那被火焰焚烧时的叫喊好像环绕在耳边,随后彻底消失,一切都恢复正常。
迟华知道,锁链的另一端一直都是柳庵心,一直都是。
在惊恐的柳庵心和一旁的前台眼中,这个面色虚浮的青年就好像全程无视了那开始向上攀爬的尸体,而那温和的神情下隐藏着什么东西。
将手抚上爱人的脸,迟华摘下了自己脖间的项圈,久未出声的干涩让原本好听的声音变得沙哑,项圈摘下,贯穿背后虚影的锁链也猛地消失,清脆的断裂声从后方传来,迟华忍受着生命力被瞬间抽离所带来的疼痛,他将倩影紧紧揉入怀中,喃喃道: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到你身边。”
“为什么不打开它呢?”
“傻瓜。”
尽管无数次提示迟华看向上方,柳庵心看着天花板那恶心的尸体从嘴中再次凝聚出的水滴,看着那浓稠浑浊的液体不断延长,而下落的方向正好是迟华的头顶。
柳庵心心中的焦急盖过了恐惧,她无法推开状态异常的迟华,对方将自己揽进怀里的力道变得粗暴,她想着如果水滴掉落,自己就挡上去,虽然心中十分抗拒自己变成腐化的模样。
但下一刻,前台比先前更加惊恐地望向自己的神情让柳庵心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后被推开的她,终于明白前台恐怖的来源。
原本就虚弱的迟华脸上越发缺失血色,整体看上去比那局打捞出的浮尸还要可怖,随后头颅不断地扭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非人,巨大的獠牙从面部长出,利齿上闪着奇怪的符文。
那狰狞的头颅就像是恶犬,望向自己的眼中完全没有纯净和爱意,能看到的只有邪恶和各种古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堕落,柳庵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脑中冒出这个词语,但她潜意识觉得只有这个词才能很好地去形容。
趴在天花板正准备故技重施,看着嘴中晶莹的水滴触碰到下方人影,林平急切地想要看见那个窥探自己女人的身影迎来死亡,嘴中向下淌落的水珠也变得更加浑浊。
他嫉妒活人之躯,嫉妒那能发出热量的躯体,并且憎恶遭受死亡和浸泡在恶臭水塘的自己。
然后他开始逐渐萌生憎恨,憎恨间接导致自己死亡的陈巧。
就快成功了,看着那水滴滴落下方人影的头顶,腐烂的林平趴在天花板,他止不住兴奋地朝下伸长脖子等待着。
“我可都是为了你啊,巧儿。”忍不住看向‘陈巧’,他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话语生硬地从嘴中挤出。
“是吗?”
注意力转向声音源头,林平只见到一双猩红的眼瞳,以及自己失去控制,从天花板向下掉落的尸体。
视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