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客栈,问青三所在客房,有身旁庐山君的人证明青三和孙清清乃是主仆,掌柜的就把房间告诉了孙清清。
进了青三所在的上房,桌子上坐着的一个青年站了起来,对孙清清拱手:“既然正主来了,我也就该走了。”
说完不待孙清清回话,抬脚走了出去。
身旁陪同的庐山君的人说道:“侯爷莫怪,这是庐山君养子,平日里傲气十足,本来被派来看护侯爷手下就不太乐意。”
孙清清眼中一闪,这赤平城的人竟然都知道庐山君的名字,不过也未必知道庐山君是一头妖怪。这庐山君养子地位看来也不怎么样,一个办事的下人都敢随意编排,在他面前上眼药。
孙清清微笑道:“无妨。你先去忙吧。”
那人于是躬身告退:“侯爷有什么事,吩咐客栈老板即可。”
孙清清心里暗想:“看来这赤平城中庐山君的势力不小。”
看床上,躺着一个中年人,正是青三。青三脸色蜡黄,整个身体僵硬宛如尸体,只有手止不住的颤抖,身上穿着的黑色劲装,不时鼓动一下。
孙清清打开他手掌,两手手面均是漆黑如墨。再翻转手掌,一道道黑线从手面蔓延到手背,在上面凝聚成一个骷髅头。
孙清清拿着他手腕把脉,一点脉搏气息没有。去除他的上衣,但见赤红满背,这是他的真气在起作用,孙清清又在青三额头一点,一个黑点逐渐浮现。
孙清清松了口气。本来以他输送的真气,保护青三不成问题,但这黑天教也不知新研究出了什么歹毒功法,竟然能和他的真气形成僵持,虽然只占据了手掌部分,真气毕竟无主,不能将之去除。
尤其是这伤到青三的手段发作时间极短,让他的真气也不能及时救援,以至于青三邪气入脑陷入昏迷,孙清清要是晚来个一年半载,青三就会成为无知无觉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了。
有了孙清清帮忙,青三体内的真气反守为攻,将上下两股黑色能量逼迫到一点。
孙清清两手虚夹,一股黑色能量从额中跳到手上。手掌上的黑色慢慢退,最后退到了小指上,整根手指变得更黑,孙清清手一捏,黑色能量就被捏了出来,与青三额上的黑色汇聚成一个黑色的球。
孙清清观察了一会儿,黑球就慢慢在他手上消散了。这黑色能量无色无味,却蕴藏一股让他身体感觉不舒服的气息。
青三慢慢醒转过来,面上带着残留的痛苦之色,摸着额头勉力坐了起来,看到身旁坐着的孙清清,苦笑着说:“侯爷,小人这副样子,怕是不能见礼啦。”
孙清清颔首:“无妨,你来此次究竟干了什么,又如何被人重伤,如实告诉我。”
青三讲述起来。
那日青三独自骑快马,路上又换了几匹马,终于赶在九月五号到了赤平城,来到城中,也听到了卢公子的大名。
青三是老江湖,很快联想到卢山和庐山君的关系,六号那天趁着庐山君出游,他偷偷拿出正冠镜对着卢公子一照,只见镜中一团白色云气,云气卷舒变化莫测无穷。
青三看了老半天没看出卢公子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个云朵成了精?再照他身边的管家,这次照的清清楚楚,是一头断了一只钳子的蝎子。
经历秦百莲的事,青三心理素质强大了很多,即使知道了卢公子和管家不是人,也不会再吓得控制不住自己,又拿着镜子向卢公子身旁其他人照去。
有的是人,有的是成精的妖怪。
青三虽然动作隐秘,却不知道庐山君感知强大,一早就发现了他,看上了他那面镜子。
当天晚上就有庐山君的人找到了青三,给了青三一大笔钱,拿走了正冠镜。
说到这里,青三告诉了孙清清一件事,经历上次秦百莲事件,他没事就拿着正冠镜照照自己,照照别人,在来的路上曾经照出一个人的真身是只公鸡,这才知道这面陪伴他几十年的镜子还有这种玄妙。
来到城中他也曾照过旁人,却发现有的人照出来一片虚无,仔细观察,发现那些都是本地人,一直居住在赤平城。
一片虚无?孙清清若有所思,随后看向青三:“你继续讲。”
青三讲,晚上他躺在床上,想到这次打听虽然没有圆满也算是有个交代,没了正冠镜,该打听的消息也都打听过了,决定明天在城里玩一玩,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就在九月七号早上,青三突然收到了那位同僚平四的信件,他们这些江湖人有各种各样的通讯手段,天南海北也能把讯息送到人手里。
信中讲许修已经解聘了他,许琛也把他又转给了孙清清,照例又多给了一大笔酬劳。
孙清清于是将许家的事简略说了说,青三啧啧称奇,说道:“难怪。”随后又说:“小人以后但凭侯爷差遣。”
孙清清摆摆手:“许琛聘请你到年底,你在我手下做事也以年底为限,到时走还是留全凭自愿。”
青三称是。随后讲,那天他知道自己多了一大笔钱心中自然高兴,虽然钱还没到手里也不妨碍他去本地有名的酒楼迎仙楼点上一桌子菜,好好犒劳自己。
特意选了迎仙楼二楼靠近窗户的位置,窗户撑起,耳边传来人声喧闹,又点了一壶好酒,享用起美食来。
二楼多是江湖武人,手里有几个各种手段获得的钱,一楼是平民多是携家带口,难得来吃顿好的,还有些是市井无赖,坑蒙拐骗手里有了些脏钱,也来一楼消费。
三楼则是富商,去三楼的楼梯上站着两个武人,要出示证明才能放人,四楼就是达官贵人和一些家境优渥的读书人,五楼并不常用,一般是包场招待极有身份贵客。
二楼因为多是江湖人,相互之间很容易产生摩擦,进而演变为全武行。虽然酒楼聘请的有武人,但动刀动枪的,伤人也是难免。
酒楼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这些江湖人不带兵器。
这时一桌客人引起了青三注意,这伙人共四个,端坐围着一张桌子。青三看这伙人吃饭,逐渐发现一个奇怪现象。一个人夹菜,其他三个一定不夹,而两个人夹菜的间隔都是相同的。尽管夹菜顺序不同,看起来似乎颇为凌乱,但青三估算了一下,他们吃到的东西差不多是等量的,也就是说,看起来凌乱的顺序其实还是按照了一定规律。
死士。青三脑海里闪过江湖中一类特殊人的名称。死士是江湖里的异类,江湖人看不上他们,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是江湖人,尽管死士被培养出来就是用江湖的手段来解决人或事。
死士非大势力不能培养。而大势力培养也是难上加难,从小培养的消耗不说,单单要把死士培养成高手就是一个大难题。尽管有各种激发潜力的手段,要培养一个能击杀江湖二流高手的死士也往往是百里挑一。
拿西地并列第一的金刚门和拈花门举例子。两者是西地禅宗分裂,门内有很多禅宗典籍,在培养死士忠诚有很大优势,但他们门内培养出来可以比肩一流高手的死士加起来也超不过三十个。
青三心里猜测他们是哪个大势力的死士,这些死士穿着的都是江湖人惯穿的各色修身劲装,脸上表情也十分自然,青三如果不是经验丰富,加上职业贴身保护时刻锻炼敏锐的洞察力,也发现不了他们的异常。
正在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四人脸色同时一变,变成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四人同时站起,坐着的凳子向后同时一移,移的位置竟然不差分毫。
青三看得心惊,这四个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有如此的默契,何等的势力培养出这种死士?
只见四名死士各自发力,一个挺身同时向一楼上二楼的入口扑去,入口处一个少年刚露面,迎面几个死士就各自将手掌向少年拍去。
少年一惊,随后不退反进。被三个死士一掌拍在身上,脸色霎时转变青黑白三色,少年全然不顾,一张嘴,一股血液喷出,喷到最后一名死士脸上,
死士眼睛不眨一下,仍是一掌拍在少年身上,同时自己身上也挨了一拳。
青三这才看清那少年,少年脸色狰狞,只有眉间一颗痣异常显眼,全身清瘦,青三仔细辨认,身体一震,这是他大哥的儿子!
青三是穷苦人家出身,父母早死,青三被嫂子一手带大,他视嫂子如同母亲。他大哥是个江湖人,常年不着家,他的武艺就是大哥带进的门。
后来有一次大哥在家待了几个月,不久嫂子就怀了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个儿子,眉心有一颗朱红色的痣。四岁那年被大哥带着出去找私塾,谁料在客栈休息时,一个不注意被人贩子拐走了。
经历了这件事,嫂子一直没有原谅大哥,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从来不让大哥进房,大哥每每想起这件事也是自责后悔,泪流不止。
说到这里,孙清清不由奇怪,问道:“令嫂年岁?”青三苦笑回答:“侯爷无需猜测,小人今年不过而立,只是长的显老而已。嫂子十六嫁入我家,彼时我方五岁。而今嫂子四十三岁,我那侄子如今该有十八岁了。”
孙清清这才去了疑惑,青三长相显老又为人老到,他还以为青三四十往上的岁数,原来才三十岁。继续听青三讲述。
青三仔细辨认出少年的脸,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大哥,再加上眉心的痣,心里已经决定要帮这个少年,事后再问问清楚。
想到这里,青三从筷笼里抽出几根筷子,向四名死士投掷去。
青三也是天才人物,三十岁即是江湖一流高手,轻功更是一流中拔尖,不然也不会被吏部尚书看重做了贴身护卫。
以他的出手,几根筷子发出霹雳声,细短的筷子如同粗长的长矛,还没到跟前死士就感觉到一股力道要贯穿自己,死士不怕死,但这种无谓的伤亡毫无意义,各自抽出一柄短刀将筷子劈开。
二楼中的江湖人此时翻窗的翻窗,躲避的躲避,酒楼的武人也飞速赶来。
死士们眼见一次刺杀不成,仍旧不放弃,依旧提着短刀向少年扎去,少年此时已经到了窗前。青三左手用力,从下面一把掀飞桌子,向四名死士盖去。
死士们脸色不变,手中短刀配合,各自一划,桌子四分五裂,却看到窗子旁已经空无一人。
少年早已经趁着青三阻挡翻窗跑了,青三经验丰富见机得快,知道死士们杀不了少年就要杀他交差,早就凭借高明轻功飞下了酒楼。
下了酒楼四处一看,周围只有不知道什么情况投来目光的路人,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过青三毕竟老江湖,还是抓住了一点尾巴,正要沿着线索追下去,只听头顶传来风声。
仰头一看,大吃一惊,一块巨石向下飞来,巨石底面平坦,刻有几个大字,青三仓促间只看清了个行字,巨石下落迅猛,急切间已经不能躲避,眼见就要被砸碎脑壳。这时青三突然感觉背后力量一阵涌动,双手不自觉向上一挺,竟然接住了这块石头。
这时青三才想到孙清清打入他体内那几道真气,此时什么三清佛祖也没有这几道真气来的有用,青三脸色憋的涨红,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奋力向上一推,将石头凭空推高两三丈,然后一个懒驴打滚,逃出了石头下落范围。
石头在后面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青三头也不回向前方飞奔,也不管是哪个方向了。
又在这时,青三只觉得脑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霎时间头疼难忍,奋力回头一看一个铜片正在往回飞,青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江湖人骨子里都有一股狠劲,着了道也要狠狠咬下点东西来,随后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后来的事,青三就完全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