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匆匆走到江奶奶身前，半跪着轻轻摇晃着躺在地上的江奶奶，她的声音里带了涩意，唤道：“妈...小茶终于见到你了...”
她的声音似乎有效，江奶奶紧阖的眼皮微微颤动，在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了眼。待看清面前人时，她吃力地抖着身子坐起，似乎不可相信地捧着女儿的脸，喑哑地哭出了声：“我的小茶...”
小妖避过身去，难以抑制地哭出了声。
如果不是今天知晓了江奶奶身上的故事，她实在很难想象那双总是和蔼可亲的苍老眼睛下，掩埋了多少悲伤苦楚。那些斑驳垂坠的时光皱纹里，是江奶奶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无尽包容与沧桑期待。
她抓过眼前男子的袖子抹了两把鼻涕眼泪，在他愕然僵硬的目光下又转过身去。
江奶奶已经随小茶站起来了，离她们不远处，有一扇刚刚打开的，泛着白色光芒的门，那是通往下一个世界的路。
江奶奶似乎看到她了，抬起手向她迟缓地摇了摇。小妖含着泪花笑了，用力地朝她们挥手告别，她相信，下一个世界，一定会有通往幸福的路。
她们离开了，房间又归于黑暗。
小妖转过身，发现男人依然以刚才的姿势僵硬地挺着。她不解地看着他，发现他蹙起的眉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方才她擦鼻涕的那个地方，不由扁嘴道：“怎么了？借你袖子用一下不行啊。”
男子嘴角抽了抽，“没...没有。”，这才万分勉强地收回了袖子。
小妖打量空荡荡的房间，疑惑道：“江奶奶的尸体呢？不应该还在这个房子里吗。”
“已经送葬了。”
“送葬？谁送的？”，这栋楼里，除了自己与江奶奶相识，不再有别人了。
“我。”
“你？！”
“她是三天前去世的。”
“也就是...你早就知道江奶奶不在了？那你...不...”，小妖现在一片混乱，“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这一切...你都知道？”
男子对上她的眼睛，“言小妖，你可以叫我墨衍，是这个世界的轮回使。”
“墨...衍？轮...回...使？是...？”
“如你方才所见，轮回使的使命便是了化不归者的心怨，助其完成轮渡，步入轮回，重启生命。”
“所以...呢？”，小妖歪着脑袋，愣愣地问。她的脑容量已经不容许她一时间接纳这么多新概念新知识了。这还是她以为的那个世界么？
墨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酌量该如何向她简洁而通俗的解释这一切。片刻后，他闷出一句：“还是先回家吧。”
“哦...”
小妖就跟着他走，也忘了他说的家是自己的家，也没注意原本被碎片划破扎伤的膝盖处的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连疤痕都不见一点。
半小时后——
“你是说，自人出世，其命数便已写在往生册上了？”
那人们整日整日地工作赚钱还图个什么劲？那她天天奔波辗转表演魔术个什么劲？还不是天要你挂，你就得挂。
“并非。往生册上的名序是因据个人自入世来所行过的事而定的。”，他顿了顿，“也就是说，你所做过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件事，都有定夺你的命数的可能。而命数将尽者，其名则会出现在往生册上，且随亡期的临近，会渐显清晰。待他命数已尽，其名便算正式入了往生册，若他已完成轮渡，到了下一个世界，其名便会从往生册上消失。”
“依据所行之事评定？那倒还是挺人性化的。”，小妖点点头，又禁不住打量他，那双墨蓝色的眸子直看得她心悸，她又问：“所以，轮渡，就是你的工作吗？”
“是我的使命。”
小妖想起方才送江奶奶和小茶离开之时，他脸上漠然而冷淡的表情，仿佛对发生的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又不以为意一般。
“我看你刚才...好像对这些事情无动于衷，难道...你没有情感吗？”，长期做这些事情，可能是会免疫，但真的不会得心理病吗？若是交于她来做，她指定不足三日就撂挑子不干了，这大起大伏心惊肉跳的，是人干的吗？
哦不对，他不是人。
“你觉得我漠然，可我一旦有了多余的情感，这个世界的轮回秩序将不复存在。”，他忽而看向她，目色深沉。“我必须确保遗留的魂灵踏入他们该入的轮回，这是我的使命，也是他们的归属。”
小妖被他盯得慌了一下。虽未谋面，可单是从那双眼，便可想象其面具下是怎样一张绝代面容。真是...妖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