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葬礼自然是风光无二的,柳无忧跪在棺前整整三日,整夜不休,再加上滴水未进,怎么能撑的住呢。
寒弱心疼,“主子,您就吃点吧,不想想您自己,也想想公主,想想我们啊。”她跪在地上哀求。
“你说,皇上一个人会不会怕黑?”她眼神空洞,一身丧服,“定是的,他怕黑的。”
“主子……”
她摆摆手,继续往火盆里加着纸,赤红的火舌映衬着她,即使脸色惨白,也不输往日风采。
“下去吧,容我和他单独待会,这样的时间不多了。”
想起往日种种,她眼睛亮了写,“他也望着我好的,我知道。”
昔日,终究是她错待了他,再大的仇恨,其实都与他无关的。
“王爷。”寒弱起身,江北王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出去吧。”燕辞开口,目光却不知放在哪个角落。
寒弱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她不开口,继续添纸,他沉默,一时间殿里只有呼呼的火焰。
“江北王殿下,来此处找本宫有何贵干?”
她不想和他废话。
“听闻先帝留有遗诏,不知皇后娘娘可知道?”
他身材颀长,马背上长大的男儿自是更高大健壮些,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戾气,她知道,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气质。
她叹气,“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
她的话不轻不重,让人听不清真假。
“娘娘可不是一般人。”
她起身,第一次静下心来细细打量着他,黑色的金冠束发,身材健硕,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刚硬的线条构成了一张俊脸,尤其是眼睛,冷厉寒凉,他的唇紧抿成直线,能得将士们衷心,从漠北一路厮杀到这座王宫里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
再想想他的皇上,性格温润,善良的连一只宠物死了都会叹气,牡丹花儿终究只能精心调养,而路边的小草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根发芽。
物本如此,人又何异?
“娘娘还是想清楚再回答。”他轻笑,带着不怒自威。
她对上他,那一刹那,燕辞明白了,为什么她能独宠君王,这般容颜,任哪个男人也不会放过,何况又是一个只懂得吟诗作画,观景赏美之人。
“娘娘果真是聪慧。”他低吟,懂得审时度势是好事。
她神情自若,这就是她活下的价值了,无论用了何种手段得了宝物,总要求个名正言顺,便是再厉害的男人也免不了俗啊。
“那王爷拿什么来换呢?”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只要合理,本王自乐可以为娘娘奉上。”
她神态自若,袅袅娜娜地移到他身边,苏渐行见事身子一绷。
“若果本宫是你,一定会屠了皇座皇城,再一把火烧的干净。”她浅笑,语气认真而诚恳,“杀了我吧。”
“皇后娘娘,您这是何必。”苏渐行不解,这个女人就这么想死。
“好了,本宫逗你的,”她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有悲伤,“王爷当尊我为太后,并且善待燕桐,我要皇上以这天下苍生起誓。”
江北王,“皇后娘娘是认定了我会答应?”
她摇头,“本宫不知。”
“只是这公主不过是一个无名宫女产下的孩子,娘娘却如此疼惜?”这分明不是她处事风格。
她点头,“本宫愧对陛下,他给了我他的一切,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当补偿吧,可是,终究不是补偿的他啊。
“皇后娘娘倒对陛下一片真心。”
她转身将最后一叠纸钱撒入,眼露讽刺,真心?她有吗?
“自然,陛下投桃,我自衔草结环以报之。”她向来公平,别人从她这里要走什么,就要拿相同的东西来回报。
而太后之位就是他要付出的报偿之一。
“成交。”燕辞点头,这本来就是她该得的。他自会给她。
她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脚,果然被养娇气了,这才多久,身子都乏了。
“皇上,不要忘了今天你的承诺啊。”她仰首,“希望江北王能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此乃百姓之福,南齐之福。”
“另外,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娘娘的要求倒是不少。”
“值得。”
她说完,他猛然看向这个女人,“这怎么行,你要将陛下火葬后撒入江海之中。”
简直荒谬,他毕竟是皇帝。
“可以,只要您想。”
她头也不回,走向殿外,月亮圆了,他常常说她是广寒宫中的嫦娥下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如今她还在,他却离开了。
仲玉,我将你洒进五湖四海,愿你来世做个普通人,江南烟雨中寻得一佳人,诗酒度余生。
紫徽殿中一众大臣吵吵嚷嚷,如今江北王进京,随后信阳王、厉王几路人马都进了这京城,而先皇的亲兄长宁王尚在,最终这皇位花落谁家倒成了一个难题。
柳无忧需要做的就是为燕辞制造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她在殿后的暖阁里,前朝的争吵之声自是能传过来。
有人坐不住了,“江北王擒贼有功,英武神明,自然是要扶持王爷登基为帝。”
“话不能这么说,”有人站出来反驳,“宁王殿下才是嫡系,先皇不在了,理应宁王继承大统。”
“一个残废能做什么……”
大臣们吵起来与街头商贩竟也是没什么区别。这些饱读诗书的人啊,自命清高,却又有几个是真正为了燕氏一族呢。
她扯了扯嘴角,“这江北王什么来头?”
“主子,江北王本是燕南一富商,后来帮助太祖皇帝建了南齐,太祖皇帝将长公主嫁与他,并封了异姓王,后又赐了国姓。这江北王的称号就一直传于后代。”霜凝把她最近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着。
身后苏渐行尴尬,这么光明正大八卦别人好吗,他还在呢。
“是吗?”柳无忧好奇,脸上无任何异样。
“这个,卑职……”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确实如此。”苏渐行回道。
居然不是燕氏一族?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外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样也好,省的日后再起事端。她暗自打算。
“走吧,咱们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