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仍未说话,顾自饮酒。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昔日,你与这全天下为敌,他们,依然选择相信你,还有你的师傅,你知道吗?他们都忍受着多少痛苦,被蜀山掌门罚予思过堂,整整跪了三月,一刻未起,自此之后,你师傅便留下腿疾,每年冬春之季,便疼痛难忍。”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不知。”
“蜀山之战后。你师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她又怎会让你知晓这些事情。”
陆凡放下手中的酒坛,双眼含泪,“师傅”。
“我七香居虽消息灵通,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言尽于此,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哎”,说完,起身离去,在关上房门那一刻,她见陆凡已泪流满面。
“哎,还有一人,至今未归,可惜你已经忘了。你曾因身份被天下唾弃,也曾因恨与天下为敌,亦曾为爱守护这天下,始终有那么几个人,站在你身边。这江湖,恩恩怨怨,何时能休,这战乱,又何时能止”。
陆凡看着手中醉风生,“我又何尝不想与你们痛快畅饮,聊一聊这三年的事,谈一谈昔日之美,问一句你们都可还好,但是,我能吗?我的出现只能为你们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你们就当昔日之陆凡已经不再了吧”。
“砰~~”,一声坛子碎裂的声音自楼下传来。
陆凡提着酒坛急忙出门查探,只见夙冰之靠在房柱旁,看着已碎裂一地的酒坛,低头哭出了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老板娘司素梅也赶了出来,看着伤心欲绝的夙冰之。
“简直糟蹋了这好酒”,陆凡小声嘀咕一声,躲在阁楼之上柱子后面,勿自喝起手中醉风生。
“凭什么?你太自私了,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泪流满面的夙冰之嘶吼道,“你叛出蜀山,我们理解你;你独闯长安,我们也理解你。只因你曾说过,与有荣焉,今生无悔。可你呢,可曾考虑过我们的感受,什么怕连累,我们被你连累得还少吗?”
“从始至终,你都是凭你自己的想法行事,你可曾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哪怕那么一点点,你亦可曾问过我们的想法,哪怕一句。还有师傅,你想过师傅吗?这三年,师傅偷偷流了多少泪,暗自为你祈祷多少次,你觉得,那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是你一句断绝师徒之情就可以抹去的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委屈,就你一个人难受。”
“你错了,这三年,即使你不在,师傅,仍然在调查,在收集证据,在为你夏家讨那公道。”
“行了,师姐,别说了”,文泽承端起酒杯,含泪饮尽。
阁楼之上,陆凡听着夙冰之的话,早已泪流满面,甚至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这一生,他亏欠之人太多,他突然没有勇气面对他们,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没有勇气面对这错乱的江湖。
“昔日有多美好,今日就有多痛心”,司素梅亦有所动容,“你们也别太难过,我想,他定有他的苦衷,说不定,此刻,他正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们,来,我陪你们喝一杯。”
“来,为陆凡能早日归来,我们干杯”,司素梅举起手中酒杯,看了一眼阁楼之上,对着二人说道。
夙冰之及文泽承亦举起酒杯,阁楼之上陆凡看着楼下三人,随他们高举酒坛,众人一饮而尽。陆凡转身欲回房间,手中酒坛却不小心碰撞在柱子之上,“砰”的一声瞬间裂开。
楼下三人听到楼上动静,瞬间将目光聚集在阁楼之上,但陆凡瞬间消失不见,众人并未看到任何人。
“什么情况”,夙冰之及文泽承立马警觉起来。
司素梅担心是陆凡,拦住两人,“你们别担心,我先上去看看”。
司素梅急忙上楼,见满地的醉风生酒坛碎片,“果然是你”。
“没什么事,是我的人,不小心打碎了酒坛”,司素梅对着楼下两人解释道。
夙冰之及文泽承两人这才放松,继续坐着饮酒。
司素梅来到陆凡的房间,“既然都听到了,为何不相见?”
“待解顾北之危,我会与他们解释的。”
“随你把。”
“老板娘,拜托你件事。”
“什么事?”
“烦你托人暗中寻我伏魔剑。”
“已经安排了。”
“谢谢!”
“哎”,说完,司素梅便离去。
今日,顾北城的夜,很静,陆凡很快进入梦乡......
........................
大唐明武八年初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节度使夏侯,枉顾皇恩,无视国法,暗中勾结月轮国,盗取我大唐边防图,陷我大唐国土,出卖我大唐子民,致我大唐数十万将士惨死边疆,生灵涂炭,构成叛国之罪,其罪当诛,现命革其官职,收监入狱,所有财务,悉数收归国库,夏侯家眷,无论男女,无论老少,一并收监,秋后问斩,如有反抗,格杀勿论,钦此。”
“罪民夏侯,还不接旨?”
“想我夏侯,一世清明,一生为国,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啊,可悲啊!”
“冤枉,冤枉啊,我们老爷不可能做这种事,我们要见皇上,我们要见皇上”,夏侯之妻云氏哭喊道。
“全部带走。”
“是。”
押解途中,无数百姓驻足围观,并且朝囚车扔来石头、鸡蛋、蔬菜等物,砸在夏侯及其家眷的身上。
“杀了他。”
“狗东西。”
“杀了这个卖国贼。”
此时,阁楼之上,一女孩双手紧紧环抱一半岁婴儿于怀中,盯着楼下,此女孩年方豆蔻,乃蜀山剑派弟子冷秋。
“我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到夏府传个话都能捡到一娃,若不是见你可怜,我才懒得管你们夏家之事”,冷秋对着怀中婴儿嘟嘴说道,“这夏家之人还真是个个皆有骨气,师傅让我传话,告知其赶紧离开,没曾想这夏家竟无一人肯离去,反倒让我将这孩子带走,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能把你带哪儿去啊,哎,只得先将你带回蜀山,日后为你寻一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