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划过空气带起一道气流,风拍打车身,漏进来的几缕缠到我脸上。我享受着被风缠绕的感觉,白色汽车在万里晴空下的街道上飞驰,我仰头看着车窗外的天空。蓝白相间,边缘却又层次分明。我把头探到打在车里的阳光中,仿佛九个月前刚回来时一般与久违的日光重逢。很默契地,四扇车窗不知被谁打开,风呼啸着灌进来,但不凛冽,舒适又温柔地在车厢里打着转。
我阖上眼便失去眼前的景象,却获得了更广阔的景象。我看到我们的车刚离开繁杂的车流与人流,驶离市井小道,正在汇入笔直宽阔的214国道。像一个白点在一条绸缎上画出第一笔痕迹。周围的草木,村落如此清晰,再远点是片斑驳的镜面,那是洱海。我突然有股念头涌上心头,我要一猛子扎进去游个几百米。
哎,去你家那条路,还要拿什么东西么?炜翔降下车速指着左边一条岔路问我。
不去,继续走,我回应道后心想,我去不了洱海,也不想回家。
车速恢复如初,我却无法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但还是得继续上路。
人真是恐怖,为了舒服什么都干得出来,直到昨天晚上我还在用“睡前空腹睡觉会影响发育”欺骗自己,又煮了一碗汤圆,吃饱了才睡觉。炜翔说。
展昭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肚皮,道,要是现在就把肥减掉,那四十岁的时候岂不是无事可干。反正我看着日益鼓起的肚子,我就有种母性的喜悦,就像里面有生命一般,我也跟着活了起来。
炜翔说,你们看,我们的车速只要我的脚踩的地方换一下,就能得到控制,我让它快就快,我让它慢就慢,我让它停就停,我让它漂移它就···妈的,说起来就气。总之只要我想,它就能受我的控制。可是你们看,科技是在发展的,而且发展飞速,但人的心性却在退化,也很迅速。看看我们的肚子肥得多快,退化的就有多快。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切都在不可控制地走向臃肿。
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我纠正道。
庸俗使人臃肿。炜翔说。
以前的将军肚和杨玉环他们就很臃肿,你说他们庸俗吗?展昭说。
俗,俗不可耐。他们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利,而且还都是先为了钱,大俗。炜翔紧盯着前方的重卡,准备超车。
你这是狡辩,你连历史都不知道就跟着他们瞎说,你知道杨玉环是谁的女人么。展昭从后排前倾抱住前排的座椅后背,质问炜翔。
鬼晓得她是谁的女人。炜翔瞅准时机一把方向盘打出去开始超车。反正不是我的女人。
灯灯灯,你的灯没打。我插话提醒炜翔打灯。
你看,既然你不了解这些东西,就好好表达自己的观点,别老东拉西硬拽诬陷别人。展昭安心靠回后座。
不你先问我的嘛,我只想单纯表达一下我这几天又胖了两斤,肚子又大了。炜翔超车完成,车速和脾气都降了下来。
谁让你说那些文绉绉的,假正经的东西,叫人听了就想给你两棒棒。展昭说,
炜翔说,你不用听我说了什么,听我说就行。然后转头跟我说,看到没,我俩在学校就是这样,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你这个文化人跟他说。
我说,我只是拿起笔杆子的时候像个文化人,其他时候我就是个普通的——
臭傻逼,开车不长眼啊!敢别老子。只见刚才被炜翔超过的重卡司机追赶上来,撂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
我他妈,炜翔一愣后咬牙回应,抬手就要挂挡追上去,被我和展昭及时出言阻止。因为当时我们的速度已经达到90码,又不是高速路,为了驾驶完全,不能再快。而那辆巨大无比,满载货物的重卡以比我们快许多的速度,不出三分钟,便消失在笔直国道的视线尽头。
你看,生活就是这样,守规矩的总被不守规矩的超过。炜翔边说边降回刚才的速度。
十分钟后,我们在第三个路口等红灯时,看到刚才那辆重卡停在路边打着双闪,前头拦着辆警车,重卡司机正在车旁和穿制服的交警比划着什么。
你看,生活不是那样。展昭说完,然后兴奋地摇下车窗,冲着重卡司机挥挥手,大喊一声,嘿!臭傻逼!
只见展昭撅起屁股,扶着车窗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咳!”,酝酿出一口满意的痰,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忒!”把痰吐了出去。
我在副驾回头看到常人难以产出的一口巨痰在空中呈网状散开,重重砸到地上,心中一股难以名状的舒爽感油然而生。
炜翔在一旁举拳大叫,好!我则回头给展昭一个坚定的眼神。
展昭含笑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三人信誓旦旦等着红灯变绿就给重卡司机留下一骑绝尘。
两分钟后,我们在交警的示意下把车停到重卡的后面,统统出示驾照后,被教育在十字路口不得将头手伸出窗外和大声喧哗以及随地吐痰。
我们在车下一致地点下巴表示接受教育。
重卡司机已被教育完,上车前扭头对我们作嘴型,噢,哈,咦。
臭傻逼,展昭低声念叨。
交警示意我们可以走了,我们加大点头的力度表示谢谢教育。
上车前,炜翔问展昭,所以生活是哪样。
展昭停止动作,越过车顶注视着他,不出声张嘴道,哈,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