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学宫到了正常进行功课的时候,在天枢宫的教学场地上,讲师对着下方的学子们讲学。
“今天,我们所讲的东西,叫做以文凝神。你们之中可有人对以文凝神有什么了解吗?”
“讲师,这个以文凝神,听起来感觉不就是单单写东西的意思吗?赋予你所写的东西形象和情感等等,感觉这个像小说家的东西。”
讲师听后,轻点头,“在你看来,所谓的鬼、妖、魔是什么样的?”
那学子一听这个,来了兴趣,“鬼啊,就是什么冤魂索命,女鬼缠身,妖魔就是什么狐妖吸人精气之类的。”
“你看,这就是某种程度的以文凝神。”
另一个学子道,“讲师,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就是我们对其的固定印象,这个从某方面来说也是以文凝神吗?”
“是也。你们要知道,你们所能了解的都是从书籍上所知的,除此之外你们并无亲身经历。书是书生所写,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妖狐鬼魅中的男主人公经常都是个穷书生。”
“因为那些生活中不得意的穷书生,可以在自己构造的世界中将自己所想具现。书是人写的,就和历史是由后朝史官编撰的是一个道理。而他们所书的内容,流传开来后被广泛熟知称为某种共识后,也就从这种方面达到了以文凝神。”
“讲师,请问真实的鬼怪妖魅是什么样子的?”
“有人,也有非人,有能看见的,也有看不见的,有对人友好的,也有对人凶恶的,也有呈中立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经历,去判断。”
“那这么看来,这些鬼怪和人也没什么区别。”一个学子开口说道。
“确实如此。只不过常人往往拘泥于自身脑中所已经固有了的印象,去评判他们所认知的事物罢了。”
讲师又说道,“其实,所有的故事,甚至是人的一辈子,都是在得与失之中的不断转换。‘人永远都不会满足’这一句话能概括掉十之八九的人。在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想得到一些东西;有了一些之后,想得到更多;什么都有了之后,又希望和什么都没有时一样幸福。但走在这条路上,其实无能为力。”叹了一口气,说道,“譬如你看那志怪小说中的穷书生。在完全没遇到狐妖之时,虽然困苦但是心中并不潦倒,还是有着一番书生意气。在认识狐媚之物后,先是想要追求,而后拥有,再之后的相别后的日思夜想,最终明白人妖不可得后的无奈,和我所说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吴弈想了想,“但是,我们不去得到,怎么知道得到后的想法呢?”就像自己,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魂魄不全命不久矣,现在怎么会去追求魂魄齐全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你说的也没错。只不过见过太多的人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这样,有感而发罢了。”
······
咸阳,天机楼。天机楼是儒家的总驻地,也是儒生的向往之地。
齐轩正在修行悟道,身边是闭目养神的释长生。
不知是思索着什么问题,齐轩眉头渐渐皱起,一副疑惑的样子。
“师父,我们修道之人和道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修道,自然是认识道,顺应道,理解道。”
释长生继而说道,“道涵盖世间万物,如此来讲,整个天地间无论是各族各物都是它的孩子,对于不同的孩子,它可能没有偏爱,但都希望它们可以健康成长。”
“那会不会出现伤害道的东西出现?”齐轩问道。
“能伤害道的,只有和道同级甚至更高级的不知名的存在吧,至少,对于我们来说不可能。即使,你将这世间万物抹灭,都不可能伤到它一分一毫,它想要恢复,不过是时间多少罢了。”
“可我上次······”齐轩想要说什么,但是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说吧。”
“我上次听他们说,说修行是夺天地造化,是逆天之举。还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天道不会让有能和它同级的存在出现的机会。”
释长生摇了摇头,“修行是顺天理以逆,而非逆天理人道。就像道家有言,道性自然,无所法也。至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你也理解错了。天地无所谓仁不仁爱,它看待万物都一样,随其自然发展,自生自灭。”
“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故不仁也。仁者必造立施化,有恩有为。造立施化,则物失其真。有恩有为,则物不具存。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载。天地不为兽生刍,而兽食刍。不为人生狗,而人食狗。无为于万物而万物各适其所用,则莫不赡矣。”
“当然,我只是以道家举例罢了,各家甚至各族都有不同的修道之法,这个道和道家的道的最终含义是共通的。如同我们儒家的浩然之气,也是其中一种求道的途径。”
“不过逆天确有此举,不同的是,逆天的‘天’,是你的天性。想要修道有成者,莫不有着大毅力或者难得一遇的天资,不对你的天性进行约束,对道进行钻研,是不会有所成的。”
“师父,我们常人也就数十载光阴,但修行者可以达到数百甚至更高,那如果不是逆天,是为何解?”
“那哪里是逆天。你可以理解为,其实我们只要打开了某扇门,每个人都能活到数百岁。只不过大多数人丢失了打开那扇门的钥匙,而修道就是去寻找这把钥匙的过程。寿元从来不是衡量修道者的所在。”
“对于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而言,即使他能活到天道崩塌,但依旧不能体悟道的含义,相信他也不会觉得他有多么的超脱;而如果一个修道者能够在某个刹那福至心灵,明白了穷究了一生的道,那一刻,他对于他的生死已经不再看重了,这也就是所谓的‘朝闻道,夕死可矣’。”
“师父,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若放在朝堂之上,天道便是国君,我们便是臣子甚至国民,所以逆天之举从出发点来说就不具备可行性。”
齐轩隐隐中有了些许明悟,也将那些听来的东西尽力去遗忘。
不过这次,释长生没有搭理齐轩,摆了摆手,示意齐轩自己一个人去修行,靠在躺椅上悠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