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带着他的“儿女”们到了露天厨房,看见大傻正在给人们盛菜。
大傻打好一份饭菜,递给了眼前的男人。
“来,拿好,不够来我这添。这种关头得吃饱饭才行,加油!”
听着大傻的关心和鼓励,男人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拿着饭菜默默地离开了。
人们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太好,大傻看起来也很郁闷的样子。
范清带着雨婷和孙锦在后面排起队来,没多久就轮到他们了。
“哟,大傻,”范清笑道,“怎么了你,一脸的苦逼相。”
大傻瞥了一眼范清,低头看着他们做好的一锅锅菜,叹口气,说道:“我们这些厨子辛辛苦苦弄了一下午,才做好这些饭菜。大家就用那种世界要亡了的表情来面对我们。”
“妈的,谁没经历这场事故啊?我们这些厨子里,失去亲人的也大有人在。我们也是忍着痛楚去为大家做饭,得到这样的回应,你说我心里憋不憋屈……”
“怎么能这样啊,真是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们爱吃不吃,都给我吃得了,”范清恨恨地道,“给我来三大份……”
“爸爸,我们吃不了太多的。”雨婷拉了拉范清的衣袖,轻声说道。
“我知道啊,那三份都是我的。大傻,再来两份小的。”
爸爸?大傻眼睛一亮,低下头来看见了范清拉着的两个小孩,顿时一脸惊讶。
“范清啊范清,没想到你前些年在外面居然这么风流快活,你胆子也真的大,这么做不怕被上边知道然后处罚你么?渍渍渍,真是没想到啊。”
“嗯……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解释吧。快给我打饭,我和孩子们快要饿死了。”
“行,等这阵子过去,你可得跟我好好说说。”大傻一边说着,一边给范清他们打起来饭。
拿好饭菜,范清三人跟大傻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后面的一位女人走上前来,她听见了范清和大傻刚刚说话的内容,才意识到跟着大家伙一起丧天丧地,确实很对不起这些在灾难中支撑着大家的人,于是她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沮丧。
“你好。”女人微笑着和大傻打招呼。
“你……你好。”见来者居然朝他微笑,大傻有点不习惯地回应了女人,手上一边打着饭菜。
拿到饭菜后,女人朝大傻微微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女人微笑着,“大家都要加油才行呐!”
大傻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嗯!”
女人离开,队伍继续向前排着。
“你好。”
“你好!”
人们吃完饭后,太阳已沉入山中。
一盏盏应急灯打开,挂在树上或撑起的支架上,照亮着城南的避难点。
无处可去的人们不时地望向西边,生怕那令人心悸的紫鬼军会折返回来。
等天空完全被黑暗所笼罩,人们也不再观望,纷纷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休息。
“你们的帐篷在哪啊?我得送你们回去了,待会儿我还有工作要做。”范清拉着孙锦和雨婷说道。
孙锦拿出本子和笔,写了一行字给范清看。
“我一开始就没去分配,所以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住。”
“那你就先去雨婷那顶帐篷吧。雨婷,你们帐篷里有多的被子和枕头吗?”
“没有了。”雨婷说道。
“那我先带你们过去,等会儿我把我的送过来。”
一听这话,雨婷立马摇了摇头。
“不要,晚上有点凉,你会感冒的,哥……哥哥他可以和我一起睡。”虽有点不习惯,但雨婷还是把孙锦称作哥哥。
孙锦诧异地看着雨婷,心里涌出一股感动。
范清挠了挠头,用手比了比雨婷的身高,随后问她:“雨婷,你多大了啊?”
“十二岁。”
“那孙锦你呢?”范清转过头,问。
“他比我大两岁,我之前问过他了。”雨婷说。
“都是小孩子……那没事,”范清嘀咕了几句,说道,“好吧,我送你们过去。”
到了帐篷里,雨婷把孙锦介绍给了帐篷里的其他人。随后两人就在角落里借着月光聊起天来。因为孙锦写字慢,所以大多时候都是雨婷在讲,孙锦在听。
“我有一个哥哥,他从小就是智障儿,”雨婷眼神中仍泛着忧伤,“但是他比任何人都爱我。有一次我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吃饭的时手受伤的地方被哥哥发现了,他居然二话不说,生气地跑进厨房,叫骂着把那把划破我手的刀从阳台里扔了出去,差点砸中了人。”
“我当时都快吓死了,于是就很凶地骂了他两句。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眼泪在他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我还是很生气没有理他。等他洗完碗后,他又嬉皮笑脸的凑到我跟前要我跟他玩,就像……”雨婷顿了顿,“就像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孙锦看着雨婷,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丝悲伤。他拿起笔,在本子上快速的写起来。
“那你的哥哥现在……”
“他为了让我能顺利出城,带着我横冲直撞,被士兵杀害了。”
……
“哥哥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会离开他。好笑的是,每次都是他先睡着。”
一滴泪偷偷地从雨婷的眼眶里钻出,她随手抹了下眼角,没再说话了。
“那……你的父母呢?”孙锦见雨婷不再说话,便继续问道。
“我爸是炮兵部队的陈队长,常年不在我们身边。灾难发生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找我们……我妈就是个普通女人,去年的时候吧,因为我爸长期在外,我妈忍受不了,扔下我们两兄妹离开了。”
她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孙锦说:“我们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孙锦点点头,翻过身抱住雨婷。
感受着男孩的温热,雨婷很快就睡着了。
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有的人身体存在缺陷,却有父母和周围人的关爱;有的人明明四肢健全,拥有正常的家庭,却得早早面对生活的艰辛。人们总说别人过的要比自己好,可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着自己的难言之隐。
夜深了,范清坐在自己床上,用一条干净的手帕擦拭着他的MR9狙击弩。大傻坐在他对面的床上,整理着一些装备。
“雨婷……”范清一边擦着狙击弩,一边喃喃道。
“嗯?”大傻抬起头来。
“她哥哥……是我杀的……”
范清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那股情绪像是后悔,像是挣扎,像是无奈,又像是痛苦……
“雨婷?是你今天带来的那个小女孩?”大傻问。
“嗯。”
“她哥哥?她哥哥……什么?就是那个到处乱撞的神经病?是她的哥哥?”大傻诧异地问。
“对,她哥哥想让她出城,才抱着她横冲直撞。”
大傻听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坐到范清的身边去,开始安慰他。
“你振作点,你把他杀了,却让更多的人获救,这是值得的。况且事情已经过去,时光无法倒流。”
“而且这样也好,不然让一个智障逃出来,他也只能受苦,还得拖累雨婷照顾他。”
“我知道,可为什么遇上雨婷的偏偏是我?”范清叹了叹气,“雨婷那小家伙,你知道她现在叫我什么吗?她叫我爸爸……她把一个杀了她哥哥的人叫做爸爸……”
“唉,别想了,再过半小时就轮到我们值班了,做好准备吧,这非常时期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懈怠。”
“嗯。”
月光照进帐篷里,像是一层薄纱轻轻地笼罩在雨婷的面庞上。
孙锦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雨婷的侧脸。他望向窗外的圆月,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得要有一个哥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躺下身来,将被子盖好,轻轻地抱住了雨婷。
同一时刻,在永恒之城里化为紫黑色雕塑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始莫名地颤动起来……
突然,一具雕塑身上的的紫黑色外壳崩裂开来,显现出了里面的人影,它面色发紫,眼里没有丝毫人性。
它缓缓地从地上爬起,头颅像木偶一样转向南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门外,随后一瘸一拐地朝南门外走去。
随着这具雕塑的异变发生,其它的紫黑色雕塑也开始挣脱了紫黑色的外壳,从地上缓缓爬起。它们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地看向南门外,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它们一个个站起,迈着蹒跚的步伐,朝城外走去……
范清和大傻收拾好装备,就打算出去换班了。突然对讲机传来一阵呼喊。
“各部门注意,有情况!一大群人正从城里涌出,向营地北部靠近,他们浑身发紫,行为举止很怪异,感觉像是之前没逃出来的人们。请求指示!”
范清和大傻一愣,随后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范清首先反应过来,赶紧拿起对讲机,对着话筒喊道:“孙长官呢?他没给你们指示吗?”
“我们联系不上孙长官,已经派人去他营帐了。”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听着,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安全的话先不要妄动,鸣枪警告他们停下,再等孙队指示!若是它们不听警告,就立刻开枪将他们……”
话没说完,对讲机里传来电流声,一下就没了声音。
遭了!范清心想,雨婷和孙锦所在的帐篷就在营地北部的A区。
“大傻,我们赶赶紧过去!他们一定遇上大麻烦了。而且孙锦和雨婷都还在营地北部!”说着,范清已经冲了出去。大傻也不敢怠慢,带上装备跟了上去。
一分钟前……
那些复苏的尸体还没有到达营地的防线,士兵们已经一个个倒地而亡。一个尚未死透的士兵挣扎着想去拿他眼前的对讲机。
突然一道黑影在士兵身后浮现,他抬起脚猛地踏在了士兵的后背,一用力,将士兵的脊椎、肋骨和身体里的内脏都给尽数蹦碎。士兵瞪大了眼睛,七窍流出可怖的鲜血,伸出的手颤抖了一下,随即倒在地上。
“可不会让你们破坏计划,再有意外发生的话可就不好了,那老头啰嗦的很。”
“听好了,不管他们是……”地上的对讲机里传来了范清的声音。黑影不等他讲完,就一脚将对讲机踩碎。
“孙长官?他已经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