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冲冲啊。
这凭空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本事可真行。
我心里不由的升起一种羡慕之情。
可是瞬间,又徒增悲怆。
这下,我彻头彻尾是个鬼了。
我想回家。
我不知道鬼该用什么样的行走方式,我只是心里想着我要下山,然后我就飘动了起来,慢悠悠的向山下飘去。
遇到树之类的障碍物我居然可以毫不费力穿过去,根本不需要躲。
碰到小沟壑也不怕,我只是一团类似气体的东西,我没有了实体,摔不死的。
这座山是我们杨家村的坟地,大大小小的各种坟堆错落有致。
指不定刚那几个鬼还跟我有亲戚关系呢,都一个村的,东拉西扯的总能搭上点关系。
这座山我小时候跟我爸上来祭过祖,路还是比较熟的。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山脚,我觉得有些累,鬼气有些虚弱,若有若无的样子。
刚刚做了鬼,还不太适应这个新身份,看来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也会累,也会变得虚弱。
坐下歇歇估计能好受些吧。
我往四周看了看,大桃树下有一块大石板,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我赶紧飘了过去,顺势躺在了石板上。
从我的肉身死亡到现在,家里到底怎么个情况我也丝毫不知。
不过想必也不会太好,我是老杨家的独苗苗,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的独苗,这下好了,突然就嗝屁了。
“回家了……回家了小阴,回来吧……你快回来……”一阵低沉的伴随着铃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像是咒语一样,我顿时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朝着家的方向飘去。
近到院前,一个黄袍老道在我家院子中间的天坛上打坐,嘴里念念有词,面前的铜炉里插着三支已经烧了一半的香。
我爸搂着快要哭晕过去的我妈,嘴唇颤抖,泪流满面。几个姐姐也哭成一团,呜咽声不绝于耳。
“小阴,你回来了。”
老道忽地睁开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方向,好像他能看见我似的。嘴唇没有蠕动,却有声音传出来。
平白吓了我一跳。
“今天是你的头七,回来最后再看你家里人一眼吧,看完后你就跟我走,你我有缘,我今天就收你为徒,”老道捋捋胡子,“老道行将就木,命不久矣,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你这个天命之人,也不枉老夫半生遍寻。即使现在你只是个鬼魂,老夫也认了!”
他双手一挥,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阴风,白幡嘶鸣,白烛滋滋作响,我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附到灵堂中间的牌位上。
“玲……玲……玲……”三道铃声过后,我的亲人好像能看到我了。
最先扑上来的是我七姐,我七姐与我年纪差不多,我两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吵架吵的最凶,却也最为相亲相爱,被大人训也常常相互打掩护。
“小阴……小阴你去哪里了……呜呜……”七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要抱我却抓了个空,就好像我只是一团空气,一个幻像。
“斯人已逝,还请各位节哀。”那个道士说话了,“现在本座做法将他的魂魄定于灵牌之上,有神而无形,你们触碰不到的。”
我七姐哭的更凶了。
那道士递给我七姐一张画着怪异图案的帕子,让我七姐用那帕子抹泪儿。
那帕子一沾到我七姐的眼泪,上面的红色纹路竟然鲜活了起来,像鲜血在流淌一样。
这也是后话了,往后我梳理我这倒霉的生命际遇之时,猛然想起了这当时没有留心的一幕。
冥冥之中天注定,这个迷局怕是早就布下了吧。
只可惜当时的我太年轻,还不懂。
现在懂了,却也为时已晚。
看着七姐痛哭的模样,还有大家的眼泪,我也很难受。从没想过要跟大家生离死别,更没有想要又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见大家最后一面。
我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失声了,我发不出任何声音,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急得我手脚无措,活像在演一出哑剧。
“阴儿啊……妈的好大儿……你怎么就走了啊……你留下妈妈一个人……妈可怎么活啊”我妈怀里紧紧攥着我的衣服,哭的撕心裂肺。
“这位夫人,节哀,节哀。本座已经如愿让你们的儿子重新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们再见他最后一面。现在当务之急是在香灭之前就让我为他做法超度,才能让他安然离去,投胎转世,否则,他将会成为一缕孤魂,孤苦伶仃啊。”道士说。
“大师,大师,你说,那你说怎么做,我们照着你说的做,一定要让我儿没有痛苦的走啊……”我爸忙说。
“请您和夫人各取一滴指尖血,滴在这黑铁葫芦里。至亲之血纯净无比,可以喝退不干净的东西,让您的儿子在黄泉路上顺顺当当的过去奈何桥,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道士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黑色葫芦,打开盖子,用帽尖在我爸妈中指指尖一划,各取了一滴指尖血滴进葫芦中,然后小心翼翼的盖上了葫芦盖子。
道士一手捉着葫芦,一手拿着从我七姐手里接过的帕子,稳步走到法坛上,席地而坐,嘴里念念有词。
须臾,那黑铁葫芦竟然凌空飞起一人多高,快速旋转着,越转越快,通体发红,似乎要烧化了。
道士将那帕子高高抛起,正好将那黑葫芦裹了个严严实实,只听“滋滋”一声,那帕子顿时灰飞烟灭,血色纹路却是留在了黑葫芦上面。
同一时间,香灭了,我无意识的喊出一声“师傅!”然后顿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