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这边请。”
少年刚走进客栈，店小二便凑上来要带着少年入座。
少年随着店小二来到角落，坐在凳子上，信手将一柄刀放在桌子上。
他长吁一口气，看着店小二说：“随便给我整几个菜就好，不用太贵的。”
少年抠着钱眼过生活的日子还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虽然这一路上他缴获了好几批实力不强的盗匪，钱袋里有着不少银子。
少年便是被方向逼下武当的苏不羡。
离开武当以后，他便一路朝北，打算走走这天下，领会一下不同地方的江湖，开阔自己的视野。
行万里路。
书他是肯定读不了了，没那个闲情雅致，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读那书做什么？
苏不羡是这么想的，以前听说书里有黄金有颜如玉，可是他也不是没翻过书，骗谁呢。
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的文字。
苏不羡再叫上了一壶最便宜的绿蚁酒，有酒味就行。
苏不羡点它也不是一定要喝，就是如果有一壶酒在桌子上，或许能增加他对自己已经处于这故事中的江湖的感觉。
斟了半碗，苏不羡看着喧闹的客栈，突然有一点迷茫。
他的引路人冯青已经与他分离良久，好友陆长安也回到了他的白驼剑庄，而他，也离开了武当，脱离了当初预想的轨迹。
最重要的是，他有点想孙大娘一家了。
在这外面，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感觉到温暖，可以让他尽情放松。
店小二在忙活过后，蹑手蹑脚地来到苏不羡旁边，嘴巴张了又合，欲言又止。
苏不羡看着店小二，温和地笑道：“看得我都替你着急了。”
眼前店小二，与他差不多大小。
“有什么问题吗？”
出门在外啊，还是要待人为善好，苏不羡也是尽可能地让自己为人处事不要带上江湖的太多煞气。
“客官，你，我看你带着一把刀，是不是在道上闯过的啊？”
店小二有点小紧张，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苏不羡听到这个，聪明的他当然看出了眼前的店小二与当初的他是一样的，都向往着外面更广阔的天空。
唯一不同的是，店小二生活比他要好，起码还能在店里混个活。
“是啊，我很厉害的！”
苏不羡看着小二，仿佛看着当初的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点小得意地炫耀道。
“我一路从金阳走到武当，路上杀了很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劫匪，也救过需要帮忙的路人，最后上了武当，然后却被逼得离开了那里。”
“后来我又一路向北，骑着我的马，耍着我的刀，遇到匪徒，打得过的便出手杀掉他们，打不过的我也没办法，只能掉头绕过。”
“好厉害，你这不是故事里的侠义化身吗？”
店小二眼睛冒光，崇拜地看着苏不羡。
“不是侠义化身，只是我有这个能力，对于无能为力的，我也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不能这么说。”
苏不羡看着小二说道，他可以出手杀匪，但是绝对不会为了杀人救人把自己搭进去，在少年看来，为了陌生的人付出生命，不值得。
但是如果孙大娘或者孙可真呢？
苏不羡突然想到。
那么他肯定会拼了命的吧。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
苏不羡看着小二，说：“想学啊？”
小二用力地点点头。
“我教你啊！”
苏不羡大笑道。
没有问他名字，苏不羡告诉他自己会在这里停留十几天，他会尽自己的努力教小二刀法。
每天夜里，小二都会随着苏不羡在无人的地方练刀，刀是苏不羡去铁匠铺里买的，送给了店小二。
小二枯燥无味地练着刀，苏不羡也在不远处练着自己的。
忍得住寂寞，才做得了大事。
小二叫刘小四，没爹没娘，多得老板收留，并且赏他一份饭吃。
刘小四的话不多，但是做事情却有一股傻劲。
他爱听苏不羡讲苏不羡的故事，苏不羡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故事里那些。
刘小四说，“故事里的人都离我太远了，对我来说，也太不真实了。”
话语里满满都是小人物的卑微。
刘小四清清楚楚，世上的人太多太多了，杰出的人都声名远扬，但是更多的却是平平淡淡，碌碌无为。
他刘小四，便是那诸多的普通人里的一个，没有出类拔萃的天赋，没有富可敌国的家庭，也没有扭转命运的奇遇。
人啊，做什么梦呢？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已经认清了自己。
客栈里人来人往，他见过世间万千相，有的是听他们说的，有的是真实在他眼前发生的。
苏不羡躺在树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他嘴里咬着一根毛毛草，双手抱头问刘小四：“小四，想过离开客栈去外面看看吗？”
安静。
过了很久，刘小四的声音传来，“不了，我什么也不会，出去了也只是给那些盗匪送钱送命罢了。”
苏不羡失笑，“你倒是怂得可以，像我一样多好。”
“想起哪里去哪里，没钱了就去劫盗匪，既是行侠仗义，又是挣钱。”
刘小四听完又沉默了，“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刘小四回过头，盯着树上的苏不羡，“你有天分，你自己都说你感觉自己快要到二境了。”
“嗨！那算什么啊，二境在三境四境五境面前，不也是切菜那么简单吗？”
苏不羡大大咧咧挥手说道。
月光如水，二人缄默无言。
苏不羡觉得刘小四挺好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渴求功成名就，只是安安分分地想要当好他的小人物的角色。
或许这一点，是苏不羡比不上他的。
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或许刘小四的缺点便是有一点怯懦和害怕死亡了。
但是，这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缺点吗？
有些缺点无足轻重，但是有些优点却难能可贵。
刘小四不懂得这个道理，苏不羡懂，所以他不介意教刘小四用刀，不介意和他当一个朋友，就像当初陆长安对他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