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空跟在苏不羡身后，一路无语，他平时不爱和别人多说话，他多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宣布死者的审判。
他可以是午家里苟延残喘的不受待见的小人物，可以是朝廷的小捕快，可以是百姓嘴里好坏不一的刽子手。
可是必要的时候，他只是那个冷漠无情的执行者，午空。
一切皆空。
而苏不羡也因为心中对晚到的午空等人的偏见，自然不会自己找话说。
熟人面前的苏不羡和陌生人前的苏不羡，不是一个模板的人。
除开偶尔的善良和怜悯心爆发，那个女孩就是一次，老头这是第二次，他也会是自私的人，他只对在乎的人付出真心。
苏不羡骑着马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午空马力也不差，紧随其后。
……
“你在埋怨我们？”
午空看着年轻的苏不羡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的样子，有点好笑。
“哪里敢！”
苏不羡嘟嘟囔囔，大力一拍胯下的马，“驾！”
午空笑了笑，有些话不必说，更不必与闲人说，但是碍于一路无聊，午空也不介意和这个少年说多点。
“太久没说过话了，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
苏不羡不言不语。
“与我相比，你还年轻，对一切抱有怨艾也可以理解，年轻的人总是过于理想。”
苏不羡的马慢了下来，但是他还是没有搭理自言自语的午空。
“我与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想着一切事情都可以理想化，可是后来，我的父亲死了，再后来，母亲也死了。我发现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按照你的设想途径去发展，并且，”午空停顿了一下，“再以后你就会发现，你只是芸芸众生之一，甚至翻不起一朵属于你自己的浪花。”
“你不会是故事里的主人公，也不是里面让人觉得快意恩仇的人，你会带上许许多多拷住你的枷锁，直到最后，挣脱不得。”
“甚至，你想动一下，都不行。”
午空骑着马，来到已经慢下来的苏不羡旁边，伸手拍了拍他，“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推卸责任，我们的确是来晚了，也导致了手无寸铁的百姓被杀害，这是事实。”
“只是我想你知道一件事，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超着好的方向，朝着所有人，尤其是你的方向发展的。”
“你要学着释怀。”
淡淡的语气，午空眺望远方。
“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人，他们是无辜的，不是吗？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苏不羡愤怒地朝午空吼着，杀歹徒他可以眼睛不眨，可是想到寻常百姓就这么被杀死，还要释怀接受，他难以做到。
“这世上很多人都在死去，你没有办法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来剿匪？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苏不羡语气变冷了，他讨厌这些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官。
“你很注重人命？呵呵，你杀匪徒，照样不是人命吗？无论是百姓还是匪徒，都是一条命，凭什么你就可以区别对待呢？”
匪徒？
当然该杀。
只是眼前的少年，已经陷进去了，他不是救世主，他的怜悯心也不该对随便一个人都发作。
当然与他无关，指点一句，能听则听，不能便不强求。
“他们是匪徒，他们作了恶。”
苏不羡答道。
“所以他们犯了法，跨越了规矩，我才要杀。”
苏不羡陡然一拉马，刀在手中，指着午空，“法，犯法？规矩？笑话！什么是规矩？你们酒肉臭，我们忧生存，就是你们的规矩吗？”
午空微微挑眉，“当然不是，规矩是拿来约束人的，只是，总有人逾越罢了。”
刀泛着冷光，照着苏不羡的脸。
“只是他们可能忘了，越界是要死人的。”午空继续说着，然后说出了那句让苏不羡闭上了嘴不再说话的话。
“不管是谁，平民百姓或者山贼劫匪，王侯将相还是天下至尊，犯了规矩，就要死。”
“你大可看，你看吧，且看，至少我午空，会用一辈子维护它！”
苏不羡不明白为什么比他大了几岁的午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凭什么，又为什么？
就凭一个四境吗？
苏不羡没有再质问午空，没有意义了，午空让他看，那他便放开来看。
午空今天出奇的多话。
或许是眼前的少年像是几年前的自己，或是他，只是想找个人诉说一下。
毕竟，无人理解，很孤独的。
……
午空抬头看了看苏不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马。
“你若是告诉我不识路，我怕你会被我杀掉。”
“……”
苏不羡继续往前走，“跟着就是了。”
他有点怂，应该不能吧？
不就是不识路吗？
“再走，就该到京城了。”午空坐在马上，双手抱着脑袋，戏谑地说。
“开玩笑呢，和你很熟吗？你以为你很幽默吗？闭嘴吧，就在这等你手下过来就行，等他们来了还找不到一个贼窝吗？”
苏不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倒是有点心虚的样子。
“年少不知时间宝贵。”午空摇摇头，没有再说话吓唬苏不羡。
“你很老吗？你比我大了多少，你以为你是谁？”
苏不羡不喜欢眼前的捕快，很不喜欢。
虽然他说的话，都很有道理，可是苏不羡还是不喜欢他，就是想怼他，没有原因。
午空掏出信号弹发射以后，两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午空的属下便扬起一阵灰尘急速赶到。
“大人！”
属下们都下马，半跪着对午空行礼。
午作不复刚才模样，冷淡地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个“嗯”字。
……
“大当家，大当家！”
一个小喽喽跑进大堂，着急地喊着，“真的有人来了！不过不止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而是两个！然后他们还有不少人赶来！看样子是一些捕快！”
座上一人，也就是山寨大当家，压了压手，“慌什么？”
“捕快又不是没来过，来了就砍了下酒。”
说完他站起身，虎皮从身上跌落到椅子上，露出满是疤痕的胸膛。
厮杀的次数还少吗？
一些捕快又怎么样？
“小的们，准备好了，打他们个促手不及！不然还以为我们是吃素的！干他娘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