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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东风烈 10.下山

风刮了一夜,天将亮时,东方铭臣和花墨儿等人已经赶到了白桦林外,昨夜的风将白桦林的叶子吹了满地。

东方铭臣像往常一样,跃上那块挂着冰溜的大石崖喊了一嗓子“老头子——”。喊声在白桦林中乱撞,碰到远处的山峦又弹了回来,地上的白桦树叶子在喊声中翻了个身,又在白桦树的世界里睡去。等了老久,桦树林中没有如约出现那头懒惰的白色牦牛,也不见那个整天打瞌睡的糟老头子出现。东方铭臣一阵心慌,他将牙齿咬的咯噔一响,双手握出了一手心的汗,一个鹞子翻身飞下石崖便朝白桦林飞奔而去。金鸿和花墨儿一群人也觉察出情况不对,赶忙卸下背上的货夹手提长剑跟着东方铭臣跑去。

东方铭臣一口气跑到林边的空地上才站住了脚,他的身后,赶上来的金鸿和花墨儿一群人都齐齐举起了长剑,布了防御阵式。师傅“龙把头”最是警醒,他征战一生,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外人觉不可能离他的领地这么近。白桦林中机关密布,如果不请自到,在这个范围之内,机关暗箭早已触发,可今天……

有风吹来,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冲进了众人的鼻子,大家都紧张起来,血涌上了这群汉子的脑袋,他们都握紧了剑柄。东方铭臣低下身子,朝众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便悄声向林中深处的草舍移去。

越往里走,打斗的痕迹越是明显。树干上插着长长的羽灵箭,也有了刀砍的伤痕,伤痕很深,树皮被切落,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树干。地上也横七竖八地有尸体出现,这些尸体都身着黑衣,身上都插着没入箭杆的羽灵箭,看来他们都是中了机关暗箭而亡。东方铭臣翻过一具尸体,掀开他脸上的黑面巾。深眼窝,高鼻梁,一张西域人特有的脸孔在透过白桦树叶的晨光中散发着灰白的光。

东方铭臣飞身爬上一棵高树,天空中有一股千斤巨力向他袭来,他低头向下张望,本来风清一片的白桦林中竟然升腾起了浓浓地白雾,树下的花墨儿等人都消失在了浓雾中,不见了踪影。再向远处张望,整个桦树林就像生长在一片海洋当中,树梢在白雾的波涛里滚动起来。东方铭臣心中一喜,看来父亲在林中布下的奇门遁甲还在,只要阵法还在,师傅就活着,因为师傅本人就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儿。于是,他施展出蜻蜓点水的轻功,向东边连连越过三棵树冠,又向西边连越九棵树冠,双臂抱着一颗碗口粗细的桦树杆滑下地来。

金鸿跟花墨儿他们就站在原地等他。见东方铭臣从树上下来,众人便将目光齐齐地向他投来,用眼睛询问着探查结果。东方铭臣对大家低声地说:“阵法还在,师傅还活着。”于是东方铭臣暗暗做了部署:金鸿跟花墨儿分别带六个人从两个方向搜寻,清理林中被阵法困住的杀手。东方铭臣和小六子两人直接奔林中草堂,搜寻师傅龙把头的下落。众人领清任务,转身刚走开两棵树的距离就都不见了踪影。东方铭臣看了看周围白茫茫一片的白桦林树杆,阵法已经全部启动,但担忧之情又让他心慌起来。他拔出背上的长剑握在手中,带着小六子绕过两棵老树的夹缝消失在了树后的空气中。是的,是空气中,因为他们俩是凭空消失的,就像东方铭臣用手中的长剑在空气中划开了一个洞,他们钻了进去一样。

两个杀手在白桦林中背靠着背摸索着前进,他们是此次杀手团中心理素质最好的两个。本来他们这一队有十二个人的,可走着走着有人就会凭空消失,大家再转回去找,却发现刚走出几步的路竟不见了踪迹,周围的景物也会变得不同。他们拿刀在树杆上刻了深深的刀痕,可从夜里走到现在,终于盼到天空亮起来时,借着晨曦的微光他们竟然发现,周围几十米的范围之内,所有的树杆都被砍出了刀痕。原来他们走了整整一夜,只是在周围几十米的地方不断地转圈。现在,他们俩也将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谁也不说,两个人背靠着背缓缓地坐在了地上。突然他们前方的树丛中跌跌撞撞地走出一个人来,两人立即警醒起来,同时跳起身子拔出了满月弯刀。说真的,他们已经受够了这片鬼林子,本来按照统领的计划是两队人进行包抄然后突然发动袭击,却没有想到竟然在这片林子中转了一夜。早知如此,还不如酒足饭饱之后大张旗鼓地发动进攻,那样起码可以和对手面对面真刀真枪地过上两招,就算死也来的痛快点,可现在……

两人蹿到那个猛然出现的人身边,那人穿着和他们俩一样的黑布衣服,只是面巾已经被挑破,喉咙上被长剑挑出了一个洞,正在往外冒血。是他们昨晚队伍中走丢的人,那人用双手使劲握着脖颈处的破洞,拿眼睛绝望地瞪着他们,两条腿使劲蹬了一阵儿就死掉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疯了一般跳起身来,他绝望地大喊着:“出来,出来,出来给我个痛快!出来,出来,我要杀了你。”然后挥舞着满月弯刀跳进了前方的那堆树丛中。树丛后并没有刺客,满眼望去还是无边无际的白桦树,他突然警醒起来,将弯刀横在胸前又从树丛中退了出来。可是,就这么几步路,刚才和他在一起的同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树丛下,独自躺着那个被长剑洞穿了喉咙的尸体,那双死透了的眼睛透着绝望,也透着嘲讽,嘲讽着他这个还活着却又狼狈不堪的人。他经历过很多的战场,见过很多的生死,也杀死过很多的活人。但今天,他却突然害怕起这具尸体来,这具曾经是他的战友尸体。他怕他也会这般死去,带着绝望。他曾经以为他自己早已铁石心肠,早已看破生死,可他今天在绝对的绝望中却热切地怀着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恐惧,他恐惧自己会死亡。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透过后背化成冷汗从衣服中渗了出来。于是他又横着刀再次走进了前面的树丛,他渴望生存,他希望前面的树丛中有着一条活路。可哪里会有活路,自从他们冒昧地闯进这片白桦树林想要目标人的脑袋开始,他们就失去了所有的活路。突然,他的脖子上微微一凉,他以为是风,就用手摸了摸那道凉意,可竟摸了一把满手的鲜血。他觉得不可思议,转头去看是什么袭击了他。他看清了,是一根丝,一根绑在两棵树之间的细细的丝线。他的双眼透出惊愕,惊愕得并不是他看到了那根丝线上的鲜血,惊愕得是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脑袋滚下了脖颈,腔子里的血像凿开了一眼喷泉,直冲到半空,人头掉在白桦树的树叶上,滴溜溜地滚进了身后的树丛。

树丛后面,脑袋的同伴其实一直没有离开,他一直坐在被刺穿了喉咙的同伴身边。先前见同伴发狂地挥舞着弯刀冲进树丛,他也紧跟其后(他可不想再失去这个唯一的同伴)。可几乎同时冲进树丛,却突然就不见了同伴的踪影。他开始有点害怕了,但所幸思维还算清晰,于是他慢慢地又退了回来,值得庆幸地是,那具被洞穿了喉咙的同伴尸体还在,他相信,同伴如果发现他没有跟上来的话一定会再次退回来找他的。可等了好久也不见同伴回来,突然,天空下起雨来,他用手摸了一把被淋湿了的脸庞,却瞧见了满把的鲜血。天上下的哪是什么雨水,分明是一阵血雨。还未等他惊吓过度的心跳起来,树丛中竟滚出一颗人头,直滚到他的脚下。这颗人头半刻钟前还属于他的同伴,可现在,它竟然滴着血滚来见他。他低头细看,看到那颗人头上的眼睛透着惊愕,含着一股绝望,人头滚到他的脚下,那双绝望的眼睛对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死去。他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便张大了嘴巴想大口地喘几口气,可一颗心却跳到了嗓子眼儿不再回去,血涌上他的大脑,天地在他眼中突然黑了,他双手一捂心脏,直直地栽倒在地上,死了。

花墨儿跟金鸿分别从一棵后面走了出来。他们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少年。“怎么样?清理干净了吗?”金鸿问花墨儿。

花墨儿走到两棵桦树跟前,小心地结下架在两棵树之间的一根天山冰蚕丝,小心翼翼地收好藏于怀中说:“清理干净了。这两个不算,我们一共清理了十三个,还碰到了四个死的,是触发了机关被羽灵箭射死的。”

“这两个怎么不算?十五个就是十五个,别以为我会占你便宜。”金鸿对了花墨儿一嘴。

花墨儿问道:“那你清理了多少?”

金鸿有点失落,答道:“我不如你的多,十二个,三个还是死的。本来最后两个也应该是我的,可你小子竟然用冰蚕丝使手段。”

“哈哈哈……”花墨儿大笑着,“金鸿,我可不是笑你啊!你怎么把死的还算啊,还十二个?”

“两位哥哥,少爷和小六哥赶去草堂,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一位浓眉少年说。

花墨儿跟金鸿同时一拍脑袋说:“啊对!我们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快走。”说完,几个人运起轻功向草堂方向奔去。

草堂外的草地上,三个黑衣人紧紧地围着东方铭臣缠斗着。那三个人刀法犀利,配合默契,三把挥舞的弯刀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刀阵,有守有攻,上下配合,同时向东方铭臣的上中下三路攻击着。看东方铭臣,气息不稳,额头细汗已湿了发丝,胸前也被弯刀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湿了他的前禁。

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死在了木柴门外的台阶上,小六子横着长剑站在台阶上面护着身后的龙把头。龙把头受了重伤,一把宽厚的秦剑沾着血放在他身旁。他的肚子被弯刀切了一道大口子,肚中的肠子流了出来被他捧在手中,活着血蠕动着。现在,他虚弱地靠着身后的石墙,对小六子说:“快,快去帮臣儿,引开一个,他们的刀阵就破了。”

小六子转过头望了望虚弱的龙把头,紧咬牙关,眼中透出一股狠劲。他大喊一声,举起长剑从台阶上跳了下来。这时候,金鸿跟花墨儿一行人赶到了,他们冲到草地上便摆开了一个剑阵将三个黑衣人团团围在了中间。东方铭臣退入了剑阵,在阵眼处站稳了身子。三个黑衣人停止了攻击,他们将背靠在一起,然后举起弯刀开始了防御。东方铭臣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手中长剑一探向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刺去。一时间,十五把剑挑着剑花向三个黑衣人刺去,三个黑衣人各守一个方位,将弯刀舞了个密不透风。可长剑一刺,便挽出七八个剑花,每一朵花似乎都是假的,剑花在刀口上一碰便碎了;又似乎每一朵花都是真的,剑花落在黑衣人身上,都能带起一团血雾。十五把剑,十五朵花,一朵变三朵,三朵变五朵,一时间,三个黑衣人身上的黑衣尽被剑花刺成碎片,漏出里面的衬衣,那衬衣已被鲜血淋透,不见颜色。这般杀机又岂是三把弯刀所能阻挡的?

“留下活口!”龙把头远远地喊着。东方铭臣收了剑阵。三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他们同时丢下弯刀,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黑衣人倒下了,他们背靠着背死在了彼此的怀中。

众人收了手中的长剑,花墨儿看到胸前被鲜血染红的东方铭臣,心疼地叫了起来。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恨,他朝地上的三个黑衣人尸体狠狠地踢了两脚。东方铭臣对众人说:“不要侮辱他们的尸体,这几个汉子如此有血性,应该得到对手应有的尊重。把他们都埋了吧!”

东方铭臣顾不上包扎自己的伤口,几步奔到龙把头跟前查看他的伤口。他冲金鸿喊着:“药,药,将所有的金疮药都给我。”

龙把头费劲地握着东方铭臣的手说:“别……别浪费药了……臣儿……没用了……没用了,真的没用了。”东方铭臣使劲摇着头。龙把头费力地举起右手,想要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龙形吊坠,可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有举起手来。肚中的肠子因为没了右手的托举,一下子全流到了地上,龙把头疼的浑身颤抖起来。

东方铭臣心疼到流血,他发出一声怪叫,将涌出胸腔的悲痛压了回去,颤抖着双手托举着师傅龙把头的肠子,想要把它们塞回肚里去。

龙把头用力握了握东方铭臣的手说:“别费劲了……取,取……取下龙囊。”东方铭臣从师傅的脖子上轻轻地取下龙形吊坠,交到师傅的手中。龙把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又把坠子推给东方铭臣,说“收……收好,此物……唤作‘龙囊’,是当年……入东海时……始皇赐予……盛药之物。我当年……斗蛟龙,趁弟兄们……拼命之际,取得仙药……准备归国……敬献始皇。此药……可得长生……可让将死之人复生……但无起死之效,你谨记……留下……做保命之用。始皇暴毙……我同你父……逃命深山……亡命天涯……已无归途……若有时机……带我枯骨归国。”

东方铭臣听说此物有起死回生之效,便赶紧接过,寻找开启龙囊的机栝,想取出囊中仙药给师傅服用,他急到大喊:“师傅,这怎么打开,师傅,这……”

龙把头又用力握了握东方铭臣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大秦……是始皇基业……是我辈心血……天灭大秦……师傅求你……你……你别助天灭秦。”

东方铭臣听到这里,微一楞神。两位长辈,都是他最亲最敬的人,一个告诉他要完成始皇的梦想,一个请求他别坏始皇的基业。究竟何去何从,他现在有点恍惚。又使劲拧了一下龙囊,由于用劲过猛,让他气血上涌,但龙囊仍旧不动分毫。

东方铭臣长吸一口气,问:“师傅的意思,是让我保二世?固秦业?”

龙把头的声音已经很是微弱,但他的气息却倒平稳了下来。他淡淡地笑着说:“灭秦者,天也!师傅怎会让你逆天行事,天命之力如擎天之树,凡人之力似蚍蜉蝼蚁,怎能逆之。但你我均为嬴族同根,若助外姓灭秦,虽顺天命,怕也难见九泉之下列祖列宗。”

东方铭臣看着龙把头充满期待的目光,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他虽强忍着悲痛,但声腔中却带出了哭声:“徒儿记住了,师傅。徒儿答应您。”

龙把头见东方铭臣应了自己,一阵笑意涌上脸庞,但他的神情却逐渐暗淡了下去。东方铭臣赶紧抱住师傅,大声问道:“师傅,龙囊如何开启?师傅,告诉我开启之法。”

龙把头的眼神慢慢地涣散开来,他紧握东方铭臣的手,从胸腔里带出一个字“缘……”,随即,身子一挺,脑袋无力地倒在了东方铭臣的怀里。

“啊——”东方铭臣一声大喊,将手中龙囊扔给金鸿,瞪着血红的眼睛命令他道“给我用外力破开!”

血红的太阳从树梢间漏下阳光,将龙把头的脸庞映的煞白。东方铭臣怀抱着师傅的尸骨,已经流干了眼泪,风吹来,撩动着他的头发,遮挡着他的悲伤。

随着龙把头的死亡,布置在白桦林中的奇门遁甲术也慢慢地消失,树林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多具黑衣人的尸体。花墨儿带着一帮人在林子外的山崖下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将那些尸体拖出去全部埋掉。透过白桦林的树杆,能看到不远处草坡上撒欢的马群。金鸿还在拿着一块大石砸着龙囊,可无论他用剑劈刀撬,火烧水惊,巨石敲打,那龙囊就是不肯松动分毫,甚至,连一丝损伤都没有。

“金鸿!”东方铭臣喊了金鸿一声,金鸿没有听见,“金鸿……”

东方铭臣又喊了一声,金鸿才转过身来,他看东方铭臣在看着他,于是手提龙囊走到东方铭臣跟前说:“公子,破不开。”

“给我吧!”东方铭臣接过龙囊,将它小心地戴在脖子上,说“帮我做副棺材,把师傅给埋了吧!”

“好!”于是东方铭臣将龙把头瘦小的身子抱到草堂中的木榻上放好,和金鸿一起做起了棺材。

小六子一直都站在东方铭臣身后,眼看着他的悲伤,他看的入神,连手中的长剑都忘了收回剑鞘。这时听东方铭臣要为龙把头做副棺材,于是提着剑赶来帮忙。金鸿看小六子跟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长剑,在小六子的胸膛上踹了一脚,将小六子踹倒在地愤怒地喊道:“你以为拿根破铜就能壮胆吗?腰里别根废铁就能成为战士吗?曾经你在韩国钻人家的裤裆,你一辈子就是个档里的玩意儿,你个孬种。”骂完,提着小六子的长剑去砍木头了。

东方铭臣走过来,将小六子扶了起来,说:“金鸿就这脾气,别怪他。”于是,拉着小六子一起到林中扛木头。

金鸿狠劲地砍着树杆,东方铭臣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怪小六,他一直跟随父亲学习用兵之道,本来就不善武艺。而且,是我安排他守好师傅的。”

金鸿咬了咬牙,说:“可惜了师傅赐给他这么一把好剑。”说完,转身对不远处的小六子喊道,“快过来搬木头,站那儿干什么?”说完,将手中的长剑扔在了小六子面前的地上说“师傅赐予的东西,以后要收好,别动不动就被人给夺了。”说完,两行浓厚的泪水涌出了金鸿的眼眶,他拾起身边的斧头狠命地砍起树来……

卧龙谷中。东方先生盘腿坐在忘忧泉边看着翩翩起舞的忘忧蝶发呆。突然,一只硕大的雄蝶从空中陨落,掉落在飞瀑击起的波纹上。东方先生一惊,口中“咦”了一声,伸手从泉中捧起那只大蝶。大蝶已然逝去,那对华丽的翅膀也失去了生机,沾了水贴在东方先生的掌上。他伸出左手掐了一卦,突然流下泪来,自言自语道:“劫难竟是如此,天意难测啊!”然后,他默默地将大蝶举过头顶,平伸着手掌,逆着太阳静静地将大蝶晒干。然后转身将蝴蝶交到书童手中说“你将蝴蝶带回祠堂,交给杨拓好生安置,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谷中事务就全权交由杨拓处理吧!”

“先生,那您?”书童有点犹豫,自从公子下山,这几日先生总是心神不宁,他总是半夜出门,一直在忘忧泉边坐到晌午才回。就像今天,直到现在,先生还滴水未进。

“去吧!我要去找一找传说中的昆仑神木,哪怕找到一枝半截,能为我的老伙计刻上一块牌位也好啊!”说罢,东方先生站起身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袍,甩一甩宽大的袍袖,负着手径直去了,身后,留下了一个发愣的书童。

书童小心地捧着蝴蝶进了祠堂。在一道黄帘的暗影中,杨拓默默地擦拭着桌台上的香灰,这几日,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躲在祠堂中不愿见人。

那天夜里,东方先生将东方铭臣一干人等叫到祠堂中交代下山之事。杨拓原本以为自己也在下山之列,可当他也跪在那排少年当中准备听训时,先生却将他叫了起来,让他站在了他的身边。杨拓很是不解,和公子一起厮混的几个人,金鸿和花墨儿都能下山,却唯独留下了他一个人。何况,金鸿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更气人的是,连平日里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的小六子都下山了。小六子?要算他们这几根葱,小六子哪能排的上位啊?虽然东方先生讲得很是明白,他老了,谷中需要一个主持事务的明理之人。但杨拓想了这几天都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他有时也会怪自己,师傅那么多的本事,他为什么偏偏要学习礼法呢?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闷闷不乐,连那日公子下山他都躲开不见,只是藏在冰崖上远远地目送他们离开。他怕相送时金鸿和花墨儿那两个骟狲又会借机损他,但现在他又有些后悔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损也是一种情缘,他也愿意被这两个兄弟再损上一次,可……

这时,师傅的书童进了祠堂,他的脸上挂着泪水。一进门就将一只失去生命的忘忧蝶交到他的手中交待道:“先生说让你好生安置这只蝴蝶,然后帮他管理好谷中事务。”

杨拓一惊,连忙问道:“师傅他老人家呢?”

“先生去远游了,说要为他的老伙计去寻找昆仑神木……”书童哭出声来,用手臂掩着嘴出了祠堂小门,祠堂里是不容许大声哭啼的,他一定是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了。

杨拓愣住了,一阵忧伤从他的眉梢一闪而过,但他也只是愣了愣神,便取来一个檀香木匣将忘忧蝶小心平整地放置在匣中摆到了供案上,然后抽出三根檀香点燃,对着新木匣拜了下去,两行泪水一下子涌出了杨拓的双眼,他扑在地上久久地都没有抬起头来……

天山上飘下一片云来,白桦林突然就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打在人的身上,好疼好疼,一直疼到了人的心上。龙把头的坟头堆了起来,东方铭臣再也忍不住悲伤,趴在坟土中嚎啕大哭起来。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草堂后面缓缓地走了出来,是龙把头生前的坐骑——白牦牛。白牦牛的鼻子上流着血,鼻孔中的牛环不知去向,半边撕开的鼻息肉随着牛粗大的呼吸扇动着。大雨冲刷着白牦牛的身躯,将它身上的黑泥洗了个干净,那一身白毛,仿佛散发出光来。它缓缓地来到龙把头的坟前,用鼻子在新堆起的坟土上闻了闻,然后向坟旁的一棵大老树猛然撞去。老树杆被撞开了一道口子,牛头破了,白牦牛倒在了一滩血泊中,一双牛眼睁得老大,直直地望着新堆起的坟头,纯净地没有任何底色……

天微亮的时候,东方铭臣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白桦林。他座下的赤骥马依然强劲如风,一晃眼就奔过了滚石坡,踏过了饮马滩。路过饮马滩时,东方铭臣放缓了马缰绳,赤骥马慢慢地缓下了速度,立在了一丛马兰花中。东方铭臣望了望对面山坡上放羊老汉的石头房子,一个臃肿的老妇人坐在房子门前的横门上眺望着天山下的大草坪,因为在那片广阔的大草坪上,有一个赶着羊的老汉在上面吼着山歌。

金鸿和花墨儿等一干人终于赶了上来。东方铭臣回头又望了一眼天山,心中默默地念着:别送了,别送了,少了相送就少了离别,少了离别就少了泪水,少了泪水就少了悲伤。天山,终有一日我定会归来。

饮马滩起风了,马莲花倒伏着枝干拜倒在了天山之前。东方铭臣一提马缰,拨转马头,逆着风向山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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