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太阳只剩下最后半张脸挂在西山上。陈开年和一群孩子依旧没有回家，在山里躲猫猫玩得不亦乐乎。
“哈哈哈，我找到你了。”陈开年在一处杂草堆里抓着最后一个男娃子兴高采烈地大叫：“快点，快点我们重新来一盘。这次我想到一个好地方你们肯定找不到我。”
被第一个抓到的孩子闷闷不乐地说：“算了吧，明天来吧一会天都黑了。”
“就是饭都还没吃呢！吃了饭再来吧。”
“好啊，一会再来吧。”
小胖也走过来说：“开年，我们也走吧。”
“嗯，走吧。”
说着孩子们都四散开来跑回家去了。青岩村依山而修大大小小几十户人家都围聚在椅子山上。陈开年的家在半山腰处，玩了一天可把陈开年玩得高兴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刚要转弯进家门，一道高大的身影先一步进入了陈开年的家。
“完蛋了。”陈开年心里咯噔一声，这个高大的身影给陈开年吓出一身冷汗：“这老爸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完了被他知道我出去玩，这，这是要完蛋的节奏了。”
陈开年在门前徘徊许久一直不敢推门而入。突然有人喊陈开年的名字吓得陈开年大叫一声。
“开年你怎么了，这不进去在门口做什么？”说话的是陈开年的李叔——李通天。
“哎呀，李叔啊你把我吓死了。”陈开年拍了拍胸口颤抖地说。
“嘿嘿，又跑出去玩了吧。怎么你爹在家不敢进去？”李通天拍了拍陈开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家伙，好自为之吧。对了，一会叫的时候啊声音小点别吵我睡觉了。”
说完李通天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留下陈开年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陈开年做几次深呼吸后鼓起勇气默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淦！”
说完陈开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先是悄悄地往里探头一看没人咻的一下钻进去。本想偷偷摸摸地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自家阿爹坐在院子旁边的大青石板上抽旱烟。陈开年的父亲唤作陈洪明，今年已经四十有五。陈洪明的身形魁梧高大，四肢肌肉健硕，他就这样坐着就好比一个半的陈开年一样高。脸形如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面呈苍黄之色。炯炯有神的眼睛凑近细看之下竟然是黑白重瞳，离远了又和常人没什么分别。嘴唇宽厚，鼻梁高挺，两只招风耳迎风而立。陈洪明上身的青色粗布衣服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沾着黄泥的裤脚一高一低。陈洪明看上去人畜无害，但是偏偏他的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也是陈开年为什么如此畏惧他的父亲不想面对他的原因。
陈开年见到陈洪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倒是陈洪明先开口说：“回来了。”
“嗯。”
“今天和小胖去那里了？”
“额，没有去那。就是，就是，就是上前山上玩躲猫猫去了……”陈开年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听不清自己说什么。
“嗯。快去洗洗手，你娘已经做好饭了就等你回来呢。”陈洪明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斗在大石板上敲了敲起身转向屋子里。
陈开年顿时睁大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他老爸嘛。他喃喃自语：“这不符合常理啊！不应该是说我几句再罚我嘛？”
“不想吃？”陈洪明淡淡地说了一句一下子惊醒陈开年。
“吃吃吃，我马上来。”陈开年跑到水缸旁刷刷地洗了洗手就往屋子里跑。
陈开年一进门就看见自己老妈在摆放碗筷。陈开年的老妈唤作李秀英，二八年华嫁给了陈洪明，如今也不过三十有三。李秀英一头秀发乌黑亮丽，面容皎洁身材娇小。尽管日夜操劳让她疲态略显却难以掩饰她青春时的靓丽倾颜。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是陈开年觉得自己老妈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可是比村子里其他人都还要好看，就是上次城里来的女人在怎么光鲜亮丽穿着打扮也没有老妈来的好看。
李秀英慈爱地招招手说：“年儿，快去洗洗手。算了直接来吃饭吧，反正我看这手也不脏。”
陈开年笑嘻嘻地说：“老妈，我刚刚在外面已经洗好了。”
“快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嘿嘿，老妈你太好了，我好久没都吃过红烧肉了。”陈开年像只闻到鱼腥味的猫一下子跳到桌上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肉就往嘴里送。
红烧肉被焖煮的烂熟，肥的多，瘦的少在嘴里轻轻一嚼，油脂在舌尖上瞬间爆发，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
“嗯，好吃！好吃！”陈开年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小馋猫，这次啊让你吃个够。”李秀英拍打了陈开年的背说：“慢点吃，别咽着了。这一碗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晚饭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吃完饭陈洪明坐在大青石板上一只脚蜷缩着一只手拿着烟斗靠在膝盖上，另一只脚微曲放在大青石板下。
陈开年走到院子里看见陈洪明一直抬头看天，他不由地抬起头一看，今天的星空格外灿烂，群星点缀在黑雾的天空闪闪发光。一轮接近满月的月亮高高地悬挂着。
“老爸”
“嗯，吃饱了没？”
“吃饱了，肚子都圆鼓鼓的。”陈开年说笑着还挺了挺肚子。
“哈哈哈，你娘做的红烧肉可是一绝啊。”陈洪明挥挥手让陈开年坐在他的身边问：“爸爸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什么事啊？”陈开年看着自己老爸不怒自威的神情心里开始打颤颤了，刚刚吃的这么好原来是断头饭啊。
“就是聊聊，看你怕成什么样了。”陈洪明看着陈开年怂的像个受伤的小鸵鸟是又好气又好笑：“来，坐近点。”
陈开年挨着陈洪明坐下小声地问：“老爸，你要和我聊什么啊？”打陈开年记事以来自己就好像没有这样坐着聊聊天过。以前的时候陈开年和陈洪明就像猫和老鼠一样，每次一见到陈洪明他就会回到屋里或者借口跑出去。也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和老爸坐在一起的时间长，至于聊天也就限于饭桌上的你问我答。
陈洪明看着不在欲言又止。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何尝不是第一次认真与儿子交流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怎么和儿子开口。
沉默，还是沉默。山村的夜晚很是宁静只有不时的鸟鸣声会打破这片宁静。
忽然陈洪明先开口问：“小年，你今年十岁了吧？”
陈开年对于父亲的提问摸不着头脑难道叫我来就是问这个问题的。他还是低声地说：“嗯，我今年已经十岁了。老爸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我生日不是上个月才过嘛。”
“额，好像是啊。”陈洪明听到顿时尴尬地大笑：“这个嘛，我，我肯定记得就是，就是问问你嘛。哈哈哈！”
陈洪明摸头大笑的样子让陈开年忍俊不禁，同时也十分好奇怎么平常看上去严肃冷酷的老爸今天像换了个人。
“小年，这十年我并没有同你好好聊聊天。以前是觉得你还小有些事不用和你说，现在你已经十岁了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应该和你聊聊了。”陈洪明突然止住笑容一脸严肃地问：“你想过自己以后想做什么吗？”
“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以后自己做什么。”陈开年一下子楞住神。这十年来他吃了睡，醒了玩，累了躺何时想过自己的梦想。
“那你现在想想，你觉得你自己想做什么？”陈洪明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陈开年。陈开年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陈开年的声音细弱蚊蝇，陈洪明突然间的变脸让他坐立不安。
“以前的你还小想这些没有实际意义，但是你已经十岁了，你得知道自己未来想做什么。过去，你可以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玩，现在你依然还可以这样玩，但是人总是会长大，那时的你又该怎么办？你总不能说一直跟在我和你妈妈的后面。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想想自己以后到底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生活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老爸，我……“陈开年还想说些什么，陈洪明却起身拍拍灰没再理会陈开年。陈洪明魁梧的背影，明晃晃的月光照在他的背上与洁白的庭院交相辉映。
陈开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拨弄着灰尘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孩子委屈巴巴的。
屋内李秀英在整理着床铺，陈洪明刚进来她就说：“这天气转凉了，得备上一些厚一点的床褥了。”
“这天也不凉啊！这么早拿出来做什么？”陈洪明把鞋一拖整个人往床上一躺说：“你还别说这褥子还挺软。对了你给小年也准备准备吧！”
“还用你说啊！小年的我早就弄好了。”李秀英背对着陈洪明没好气地说。
“我肯定知道你早做好了，这不是鼓励鼓励你嘛！”陈洪明感受到李秀英满满的怨念厚着脸皮说。
“你还好意思，一天天的板着个脸那孩子见你跟见鬼一样怕得不行，你说你自己为孩子做过什么事情，小年要是给你养早就饿死了都没人知道。”李秀英情绪一下子爆发嘴里像放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陈洪明为自己辩解：“小年怕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你把你那马脸收起来就行，整天一副欠你钱的模样就行。你看看你刚刚给孩子吓得，问就问嘛耷拉着脸。小年才十岁这十年他都呆在这个村子里没有出去过你想让他做什么啊？”
“这不是让他快点长大成熟点嘛！”
“快点长大做什么，有什么用啊？你不是不知道小年是什么情况，你看你刚刚给他吓成那样。”
“那也总不至于让他撒了欢像匹野马一样天天不着家，总得管管吧。”
“现在你知道管了以前你做什么去了？小年去玩是我允许的，你有意见啊？”
“没意见，没意见。”
陈洪明这分钟就像暴风雨里的小舟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他撑起身子坐在床边他知道现在是怎么也和气头上的李秀英扯不清楚，干脆她说什么就唯唯诺诺地点头任凭李秀英责骂。
“看见你这马脸真就让人烦。”陈洪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李秀英越想越气不过摔门而去。
陈洪明等李秀英出去后感慨地说：“以前说我这脸很帅非我不嫁，现在就变成了马脸老汉。人生哦……睡觉，睡觉——”
还没走远的李秀英听着屋内陈洪明翻身把床弄得嘎吱作响撇着嘴说：“你就睡吧，早晚都是一觉不醒的。”
李秀英经过陈开年的房间轻轻地推开，陈开年轻微地呼噜声传来。床榻上陈开年半斜着，被褥推挤在床脚。
“真的是和你老爹一个脾气睡个觉也不安分。”李秀英轻轻地摆正陈开年的身子又把被子拉过来给陈开年盖上，然后刮了刮陈开年的鼻子轻声地说：“你个臭小子睡得和猪一样就和你爸一个样。
熟睡中的陈开年呓语一声翻过身把被子又踢到一边，李秀英又把被子提起一角轻轻地盖在陈开年的肚子上悄声地退出房间。
第二天，陈开年还在梦里被小胖的大嗓门吵醒：“开年，开年快起来了。我们到后山上去玩啊!”
陈开年翻起身用手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对趴在窗口的小胖说：“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谁让你今天起得这么晚，我等你半天了也不见你就跑到你家来了。”
“你到我家来我爸知道我又跑出去玩……”陈开年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醒了。
“没事的，我刚刚在你家周围转过了你爸不在家我才进来的。你倒是快点啊，别人都走了。”小胖一个劲地挥手催促着陈开年。
“我知道了，你等会啊！”陈开年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就和小胖跑出门。
李秀英看见大声地喊：“小年，你不吃饭嘛，我都做好了。”
“我不吃了，我不饿。”
“早点回来，不然你爸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我知道了，今天我一定早点回来。”
李秀英看着一溜烟就跑没影的陈开年摇摇头又做起手上的针线活，她打算为陈开年准备过冬的鞋子和衣服。陈开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做的衣服和鞋有些小了，今年她得重新准备一个大一号的鞋。
“小胖你快点啊！一会他们都把好位置抢走了。”今天孩子到后山上过家家，这可不是一般的过家家。他们决定两两一组搭帐篷，找吃的，找喝的，这一天下来看谁过得最滋润才算赢。
“慢点，你慢点我要累死了。谁让你起晚了，这好点的位置肯定早没了。”小胖用手抵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说。
果不其然，两人赶到后山的时候那些空旷平坦的位置已经被其他人给占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