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市。
一场大雨下得突如其来,整片天空都笼罩在乌云之下。
时已入冬,天冷得刺骨。
许云期坐在出租车中,把两只手兜在羽绒服口袋里,大半张脸也被围巾裹得严实,只露出对狭长的眉眼。
“师傅,就不能开快点了吗?”
“不成啊。”师傅看着路况,说:“不是我不想开快些,是这雨天着实不好开。你看看前边,那水积得有多深……”
许云期抬眼,暗暗叹气。
过了约半个小时左右,她才到港市医院。
一下出租车,寒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
许云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狭长的双目瞬间泛起了层红,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医院里人来人往,急诊大厅坐满了人。
按着手机里发来的地址,许云期绕着人群去到了住院部,找到了心里一直念着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
这些年来母亲一直是她的依靠,跟父亲离婚后,强势争取到了抚养权,辛辛苦苦一个人把她拉扯长大。
许云期深吸了一口气,十分郁闷地走到了病床边,哀怨地出声:“妈——”
女人手上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水果,闻言惊讶抬头:“期期怎么来啦。”
“再不来,您要瞒我多久。”
“阑尾炎又不是什么大病。”许舒怡讪讪,心里有些愧疚,只能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没问题的,别担心,啊。”
许云期对许舒怡瞒着自己做手术,心里有些不太高兴,板着脸坐在床边一声不吭。
“你王阿姨把妈妈照顾得很好……”许舒怡看着女儿不高兴的表情,想说点好听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且这事确实是她理亏。
就在这时,医生恰好过来换药,打破了母女间尴尬的氛围。
“25床,许舒怡女士……”
医生的嗓音略微低沉,入耳时犹如平静的水潭激起了涟漪,十分悦耳。
许云期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四目相对时又别开,心里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双眼睛,看人时可真深邃。
换药需要去隔壁的处置室,她不好跟着进去,扶着许舒怡进去躺好后,就在门外的走廊的侯着。
许云期听着里面传出隐约的说话声,心里默默想着,等会儿得去问问许女士的情况才放心。
换药得要一些时间,趁着这点时间,许云期到护士站查询了主管医生。
“你好,请问给25床看病的,是哪位医生?”
还在忙碌的护士匆忙抬头,看了一眼处置室,说:“现在在里面换药的那位江医生就是了。”
“江医生?”许云期说。
“嗯,江棐,江医生。”
许云期心里一动,随即便把这异样的感觉压了下去。
几分钟后,许舒怡换好药出来。
还没等许云期开口,江棐就率先说道:“是家属吗?等会儿来一下办公室,有个签字还得家属来签一下。”
许云期愣着点了点头。
医生办公室里来着暖气,许云期穿着羽绒服冒出了层薄汗,只得把围巾解了下来。
江棐刚洗好手,把口罩摘了下来,转身把病例找出,又拿了张单子出来,放在了许云期的面前。
修长的手指在视野里一晃而过,就像多年以前的篮球场上,男生伸手接过篮球时一闪而过的手。
许云期有些恍惚。
“笃笃——”
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笔轻轻敲了敲桌子。
许云期立刻回神,抬头尴尬道:“抱歉——”
剩下的半句话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江棐的五官长得比较深邃,鼻梁高又挺,眼窝略凹陷,双眼皮的褶皱十分明显,审视的目光深邃。
“嗯?”他似乎略微疑惑。
许云期一突然紧张就会结巴,含糊说:“没、没事。”
突然紧张就会结巴,这她怎么改也改不掉的毛病。
江棐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紧张,漫不经心地“啊”了一声,跟她说了一下许舒怡的治疗情况。
许云期心里藏着事,听得迷迷糊糊,全程都在“嗯嗯嗯”的应着,然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张纸上签的名。
“许云期。”江棐看着纸上飞舞的字体,念道:“云期?”
她僵直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轰”地一声,某种情绪被炸碎,逐渐弥漫在了胸口。
江棐垂下眼帘想说些什么,犹豫最终却只是在嘴角化成了抹淡笑,说:“好久不见。”
十年前的许云期,十六岁。
十年前的江棐,十八岁。
那是一段肆意而又令人怀念的时光。
那时候下课的铃声一响起,整栋教学楼几乎同时发出兴奋的叫喊,操场上的阶梯上挤满了人。
“江棐学长!我们想看扣篮,秀一个呗!”
女生们拿信纸卷成圆筒,放在嘴边大声地喊。
江棐打了一节课的球,此时身上的衬衫早就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隐隐透出朝气蓬勃的肌腱。
他并没有理会女生们的要求,撩起了衬衫下摆擦了擦脸,引起了一阵尖叫。
“你行了吧你,等会儿教导主任又下来抓你,说你败坏校园风气。”余瑞拿肩膀撞了一下江棐,坏坏地笑了几声。
江棐闷闷地笑了笑:“她们不就是想看腹肌么。拐弯抹角要我扣篮,那还不如直接点,扣篮累。”
“能别骚么你。”余瑞灌了口水,也撩起衣摆擦额头的汗,但并没有预想中引起女生们的尖叫。
“啧,难道老子没腹肌吗?尖叫呢呢呢?快给老子尖叫啊。”余瑞不满地说。
离得近的女生听到他的不满,笑成了一团,七嘴八舌地损了一大通。
“余瑞,你那一块腹肌咱们提不起兴致啊。要不你回家多练练,到时候我们找小姐妹来给你捧场。”
“就是,起码得八块吧,不然我们可不叫,多费嗓子啊。”
“先说,小姐妹们的出场费一个十块。”
余瑞平常跟女生们的关系融洽,怎么损他都不生气,笑嘻嘻地回道:“谁说我一块腹肌的,来来来来,给爷数数到底几块。”
“你们都是小仙女,那么漂亮的小仙女,咱们谈钱就伤感情了是不是?还有水不,给你们江大校草来一瓶?”
小仙女们嫌弃朝他摆手,而后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扔了过去。
余瑞接了个正着,笑道:“谢了啊,小仙女们!”
说完就把水递给江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