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卒虽然没入党,但只要是村民,都可以参选村委。申昊要土生把二卒列入候选人,土生不愿意,申昊施加压力,土生才服从。选举结果,二卒当选副村长,子马是村会计。子马是土生推举的,他觉得这辈人里,只有子马能制得住二卒。
谁知子马还没制住二卒,自己先失控了。自从打败老贼头,子马变得比老贼头还凶,跟他远的打,跟他近的也打,现在跟土生也开始浑不讲理了。
土生带子马和二卒去镇里开会,中午跟他俩说:“咱回村吃饭,下午再来。”
二卒无所谓,子马不同意:“人家哪个村的干部会后都在镇上吃饭,咱为啥不吃?”
“咱不离家近嘛,跨过引黄路就到了。”
“要说离家近,咱能比镇里干部?为啥他们不回家吃?不是远近的事儿,这是面子,让人家说咱西庄穷抠门,你当支书的脸上有光?”
土生不高兴了:“别忘了谁把你提拔上来的。”
子马也恼了:“共产党是你家开的?村委会是你家办的?你是推荐过俺,可选俺的是村民,不是你!你不吃拉倒,俺们去吃!走,二卒!”
“俺得回去,大棚活太多。”
“日,当了干部,还是穷命。”
子马自己去,土生拦他:“只要我还是支书,就不许你去吃!”土生倒不是为了廉洁,而是不能忍受不服从。
子马轻轻挥手,就把土生推个跟头,土生再拦,子马再推,连摔几个跟头,土生那把老骨头就快散架子了。等二卒扶他爬起来,子马已经进了“有口福”饭店,开始点菜了。土生恨恨而去,二卒回去照料大棚。副村长啥都说了不算,二卒其实不想当,只是碍于新军的面子,听说还是申昊点的名,才当了。既然说啥也没用,那就啥也都别说,有会,去开开,没会,就照料大棚。
下午土生召集村委会,想让大家批斗子马。酒足饭饱的子马根本不当回事,在会上睡着了,还打起鼾来。土生气恼地推醒他,被他一拳打飞了。
“俺可有病,跟张飞一个病,睡觉不能碰,一碰,俺不知会干出啥来,杀人都有可能,连俺媳妇都不敢跟俺一头睡。”明知子马在胡说,谁也不敢戳穿他。
土生断了三根肋骨,从此怕了子马,村里很多事他说了不算,得听子马的。
没人敢管了,子马开始大吃大喝,还结交了镇政府的秘书胡大海,经常得到干啥有好处的内部消息,很快发了。他也盖了新房子,比二卒的还大。西庄第一能人是他子马,二卒算个什么东西。土生不敢说啥,子马再支酒摊他也跟着吃喝。二卒知道自己管不了,便以照料大棚为由,回避跟他们吃喝。二卒从此牢牢记住,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单位大小,不能当副的,要当就当老一,你才能干成事,要不啥也干不了,还净惹闲气。
乱世失道,群雄逐鹿。子马虽然成了西庄事实上的老大,但毕竟霸业刚建没根基,再加自身漏洞多,觊觎者众,七兵就是佼佼者。七兵聪明伶俐,脑力体力都不错,在八兄弟中虽然齿序居后,却总想跃跃欲试后来居上。看清楚村里形势后,他鼓动三哥找二哥。
“你们想发动大伙搞子马?”
“对!他太霸道了!”七兵还是年轻。
“也不是搞他,是他搞大伙呀!‘有口福’都快成他家食堂了,他吃的可是大伙呀!”三马到底老练一些。
“子马不是咱选的,咱搞这个有啥用?就算把他搞下来,再上去的就不吃喝了?再吃喝咋办?接着搞?那咱这辈子就搞人了,日子还咋过?”
的确,村委里不吃不喝的只有二哥,可他当不上老一。
三马无法反驳,却不甘心:“那就看他胡闹?”
“俺也不想,可这不是咱能管的,想它干啥?专心搞自己的事,中不?”
三马说服不了二哥,也不愿子马压在头上,但碍于连襟不方便,就让七兵他们搞,自己暗中支招,比如,让七兵去找潘紫辰。
帅的丈人潘紫辰是“有口福”的老板。年轻人的头他越来越剃不了,好在他认识镇里所有领导,深知他们都喜欢在酒桌上办公,便开了这家饭店。七兵从他嘴里了解到不少子马大吃大喝的信息。
七兵用这些信息鼓动村里的年轻人,他们都对子马很气愤,尤其天才他们几个退伍兵。
“俺知道子马就在‘有口福’哩,走,咱堵他去!”
七兵拦住天才:“慢,不能这样搞!”
“怕啥?俺俩侦察兵,他俩扛炮弹的,管他子马子驴,全拿下!”天才对自己和战友信心十足。
“不是怕你们打不过他,那样只会把派出所招来,还是扳不倒他。”
天才他们没想过这个,不免沮丧。
“子马大吃大喝,账上肯定做不平。咱找机会把他的账收了,让镇上查账。只要查出问题,咱就能扳倒他!”
天才他们直觉判断七兵的思路对头,重新鼓起士气。
大家统一了认识,七兵开始排兵布阵,宛若将军:“天才,你俩侦察兵,盯住子马,寻找时机。你们俩扛炮弹的,负责把帐都搬出来!俺去镇上找人,问问咋查账!”
子马为满足口腹之欲还陶醉在酒肉之中呢,一场剿灭他的战役已悄然部署停当。
毫不设防的子马,很快露出破绽,七兵他们动手,把他十几箱子的账给封了,又联名几十个村民告到镇里,要求查他到底贪污了多少。
子马干了几年会计,白条太多,问题很大。镇里征求村委会意见,如何处理。土生召集扩大会议,村委、支委和党员都参加。
帅的态度很坚决:“要彻底查清楚,否则跟村民不好交代!”
子马民愤大,大家都同意。没想到二卒反对。
“子马的问题主要是吃吃喝喝。修路有路在,买东西也有东西在,但吃喝不好查,每顿饭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吃的吧?跟这个吃、跟那个吃,这么多年下来,谁还记得都有谁?每顿吃了多少钱?那些白条能查清楚吗?”
这倒是个现实问题,就算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查到参与吃饭的人,靠的也是个人回忆,那还有个准儿?
帅不甘心:“怎么对待这件事,是个态度立场问题。别忘了,你是预备党员。”
“是不是党员,俺也得说真话。把时间和精力花在查账上,还不如用来干事。当然,子马的会计是不能再当了。”
土生把两种意见报上去,镇里采纳了二卒的意见,把子马的帐封了,让他停职反省。
申昊看好二卒,一是能力强,能带得动,二是兄弟多,能镇得住。土生来汇报时,申昊又过问二卒入党的事。土生对二卒的认识也是这两点,担心他入了党,万一失控,比子马更难对付:“他要好好干,是一宝;要是不好好干,是一害,还谁也治不住。”
“你对党组织就这么没信心?你们支部只管发展,不管教育管理呀?”
申昊的话冠冕堂皇,又透着不满,土生无法反驳,只好不再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