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总教官将所有教官分配好班级后，宣布军训正式开始。
军训第一天，教官们都会仁慈一些，将学生带到阴凉处进行训练。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就不一定了。
月川一中的田径场很大，是标准的五百米塑胶跑道，搭配绿茵茵的草坪。
田径场上阴凉处很少，只有最左边每隔几米栽着一颗大槐树。那一片差不多就是整个田径场的阴凉处。
由于是按照班级顺序有序退场训练。第一个班是735班，很快就到了740班。
梁雨挑了个阴凉处进行修整。
她站在740班全体同学面前，肖闻军拿着花名册走了过来。只看见他小声与梁雨教官说些什么。梁雨教官看了看同学们，连连点头。
然后，就看见她拿着花名册大声道：“下面开始点名，确认参加军训的人数。点完名后，开始排列方阵进行训练。”
“林海。”“到。”
“杨一帆。”“到。”
“……”“……”
“颜暮晚。”
“到。”
梁雨看着她，在花名册上勾了一笔。“宋修玉。”
“到。”
“好。点名结束。”梁雨收起花名册，将它夹在腋下。
“下面从低到高，男生女生，排成两列。”
颜暮晚一米六五的身高在班上算是比较高的，所以她站到了倒数第二的位置。她们班最高的女生，有一米七一。
梁雨看着站成两排的男女生，满意地点点头。“下面，每十二个人一列，先从女生开始站起，依次下去，能站多少行站多少行。”
颜暮晚班的女生较少，二十三个。相当于第二行缺了一个。
梁雨盯着这个方阵看了好一会儿，末尾多了四个男生，一米八以上的平均海拔。
梁雨想了想，伸手指着宋修玉道：“你，站到第二排去。”
宋修玉乖乖照办，与颜暮晚相隔一个一米七一的女生。
梁雨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方阵的整体效果，觉得还算整齐。于是就定下了方阵的站位。
“记住你们前后左右上下的脸啊，从今往后，我们军训的队形就是这样。我希望下午训练的时候，不要有人忘了自己的位置。不然，我是会罚你一个人跑圈的。”
林海比较皮，不怕死地来了句，“那，跑几圈。”
梁雨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五圈起步。怎么，好奇想试试？”
“诶诶，没有。”林海疯狂摇头。五乘以五百，二千五。体育中考都没跑这么多，又不是真找死，谁想试。
梁雨双手环胸，“今天是军训的第一天。先不急着训练，你们中间有兴趣的人可以来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来来来，大家都坐。看着我，这样坐。”
说着，梁雨盘膝坐地。示意全体同学一起坐下。
颜暮晚瞧见教官的操作，忍不住噗嗤一笑。引来周围同学的目光，她连忙抿嘴，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当同学们收回目光，她朝宋修玉看去。只见他冷着张脸，目视前方。似是感受到颜暮晚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缓缓偏头。
颜暮晚张口，无声吐出了几个字后，幸灾乐祸地捂嘴坐下，宋修玉神色微微一僵。
他自是看懂了颜暮晚的口型：席地而坐，您老带纸了吗？
同学们纷纷坐下，那个不坐，一直站着的人就特别显眼。
梁雨皱眉，看着宋修玉问道：“这位同学，你怎么不坐？”
“报告。”宋修玉正经脸，感觉很严肃的样子，“我想上厕所。”
所有人“……”
偏偏主人公不自知，依旧是严肃正经脸，让人觉得，上厕所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
“……准了。”
颜暮晚看着宋修玉走出了队伍，往教学楼方向跑去。实在是觉得好笑，这家伙八成是回教室拿纸了。
“好，下面谁想第一个进行自我介绍。”
“我。”话音刚落，林海立刻举起了手，“看玩笑，这种展现自我的好机会，我月川百事通又怎么会错过。”
“好，那个什么月川百事通，请到前面来。”梁雨带头鼓掌，一时间，掌声雷动。
林海超自信地走到前边，还要故作潇洒地撸了把头发，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月川百事通！”
有好事者嫌不够热闹地为林海造势。
“什么百事通！这可是我们实验鼎鼎有名的台柱子林海小哥哥。”
底下又是一片哄笑。
颜暮晚有些吃惊，“没想到林海这家伙的人气这么高啊。”
“你不是月川实验的吧。”她前边的女生回头道。
颜暮晚记得她，刚刚点名时，她是叫孟媛。
颜暮晚点头，“我不是。”
“林海在月川实验的名气很大。当时我们实验的有一个说法，你可能不认识校长，但你一定听说过林海。”
“为什么？”颜暮晚好奇地问道，“是成绩很好，每次考试稳居第一吗？”
“不是。”孟媛摇头，“林海的成绩一般。他出名是因为，当时他是我们广播社社长。”
“我们实验的广播是中午和下午广播，由学生全权主持。”
“林海作为社长，广播功底不用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玩的段子手，每当他主播时，各种新闻段子层出不穷。你要是想送某某生日祝福，碰上他主播，他也能给你玩出不一样的花样。”
“久而久之，他就以这种独特方式出名了。”
颜暮晚看着前面的少年，阳光、自信是他的标签。是一个，能让人心生好感的少年。
“我叫林海。双木林，大海的海。”林海笑容灿烂，亮出标志性的小白牙。
“相信很多同学都知道我的绰号-月川百事通。其实这个绰号我也不晓得怎么来的。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月川人，月川市里的大街小巷，我可是熟的很。”
“你若想知道月川市哪条街的小吃最好吃，哪条巷子最好玩，问我，准没错。”
“至于我的业余爱好嘛。”林海顿了顿，“篮球，王者，都是我的最爱。虽然在这两项上我挺垃圾的，所以，有想和我一起玩的朋友，希望能多多包涵。”
“那肯定的。海仔每次开黑都是给别人送人头的，哥哥不带你谁带你。”
“海仔篮球也一般，过个人能把自己手给扭伤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底下男生有很多是林海的老同学了，关于林海的黑历史也是知晓清楚的。此刻开玩笑打趣，一扫之前安静冷清的气氛。
颜暮晚看着他们，有些羡慕。真好啊！能有这么多认识的同学分到一个班。能大声聊着以前的初中生活，能吐槽着当时的初中老师。
真好啊！这气氛……
颜暮晚轻轻想着，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寂寞。
“啪。”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旁响起。把颜暮晚惊了一跳。
一看，是本绿油油的数学必刷题。咦！那位一米七一的女生不知道跑到哪里说话去了，旁边空了好多的位置。
哪来的书？
一抬头，宋修玉回来了。他走到前面，“报告，申请归队。”
梁雨打量了他好几眼。“既然你都自己站上来了，做个自我介绍再下去吧。”
旁边的林海笑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小哥哥。我们班女生要好好记一下这位同学的大名哦！”
“还不快下去。就你废话多。”梁雨笑骂道。
“好嘞，美女教官发话，我这就下去。”
宋修玉站在前方，“大家好，我叫宋修玉。没什么爱好。希望日后好好相处。”
当他说完，空气立刻安静了下来。
梁雨问：“没了？”
宋修玉耿直点头，“没了。”
“那你下去吧。”
最终还是看脸的女生纷纷鼓掌。有外向的还大声喊了句，“小哥哥帅！”
宋修玉走回来，慢慢坐在了必刷题的书上。兴奋的女生在底下小声讨论着这位长相出众，气质清冷的同学，时不时，有女生装作不经意地往他身上瞄。
颜暮晚瞥了他一眼。眉眼冷静，仿佛周遭一切的热闹不能入他心般。
颜暮晚挺胸收腹，坐姿标准，直视前方。“你刚刚是请假回去拿书垫屁股的。”
“不是。”宋修玉否认，“我是请假回去上厕所，路过教室顺便拿了本书。”
“呵呵。”颜暮晚不信，“你这是强词夺理，欺骗教官。”
“我没有。”宋修玉平静道，“我从不骗人。”
“为了证明所言不虚，哪怕我不想上，我也还是去了趟厕所，上了个厕所。”
“真厉害啊。”颜暮晚撇嘴道。
两人的坐姿均是挺胸收腹，笔直得仿佛用尺子量出来样，同样的直视前方。落在旁人眼中，就是认认真真听讲的模样，没有一点开小差的成分。
“宋修玉。”颜暮晚突然喊了一句。
“什么？”
“从不撒谎是真的吗？”
“真的。”
“以何承诺？”
颜暮晚偏头，看向宋修玉。
宋修玉扭头。那双琉璃色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
在那双眼眸里，她能看到少女的身影。也是以执拗的姿态，等待着他的答案。
“以，人民警察的身份。”向你沉诺。
似乎是很奇怪的。颜暮晚觉得自己应该是奇怪这样的对话。奇怪自己能听懂他的未尽之意的。但，她又觉得极为自然，自然的觉得，本该如此。
看着宋修玉，颜暮晚有种，两人这样的相处，仿佛很熟悉。
熟悉的莫名，真正应了那句“合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