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樱噘了噘嘴,翻了个白眼道:“他收得了心吗?在外头玩得那么野,心收得回来才怪呢!要真收了心,怎么会一大清早就有女人上门来找他?哄鬼吧!”
宝梳听到这儿,心里有点小小的纳闷了,停下笔抬起头来问海樱道:“话说回来,你今早是吃了炮仗还是怎么了?听了乐乐的话就去生药铺子找夏夜,有那么火大吗?之前当面儿背面儿你又不是没听夏夜说过你是烈货,用得着那么生气吗?”
海樱抽回神来,眨了眨眼睛,故作轻松道:“哦,大概是吧!最近天气不是热吗?火气大了点呗!再说了,那死粉虫老这么说我,当我没脾气还是怎么的?说我烈货,我就非得烈给他瞧瞧不可!”
宝梳抿嘴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问她道:“哎,这儿只有我们姐妹两个,有话不妨跟我直说了,何必藏着掖着呢?”
海樱转动着眼珠子道:“哪儿有藏着掖着啊?我向来看不惯他,揍他一顿又怎么了?宝梳你什么意思啊?”
“唉!”宝梳故意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继续写道,“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呢,我得提醒你一句,夏夜是真收心了,找媳妇是也必然的,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别后悔哦!”
海樱脸一窘,尴尬地笑了笑道:“宝梳你说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看上夏夜那种死粉虫呢?村子里随便找个男人也比他干净不是?我就是气他嘴太贱了!”
海樱其实是一个不太会装的人,有点小心事全都写在脸上,宝梳那么一瞄就看出来了。但宝梳没再追问她,而是笑吟吟地说道:“好,你瞧不上夏夜那种死粉虫,另外再找个干净的也行。至于夏夜嘛,我就介绍给别人了。”
“谁啊?”海樱立马问了一句。
“哦,之前禄成哥不是被赎出来了吗?我去表婶娘家看他的时候,正好听见桂姐说她家有个小表妹,都十七了还没定亲。家里穷了点,模样还算周正,农家出身的干活自然不在话下。我觉得配夏夜挺好的,打算一会儿去给初真抓药的时候跟夏夜说说,没准能成了一段好姻缘呢!”
“算了吧,宝梳!你可别去坑了人家好姑娘了!夏夜那种人在窑子里混惯了,怎么可能说收心就收心?再说了,他心里不是一直喜欢初真吗?你说的那个姑娘能比初真还好?”
“你怎么知道夏夜喜欢初真?”
“这有什么难的?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吧?每回见着初真,都殷勤地像投降叛国的卖国贼似的,不是喜欢是什么?不过啊,这回他再喜欢也没着落了,初真都怀上戚汝年的种儿了,他也只能干瞪眼了!活该!”海樱哼哼地骂道。
“其实呢,夏夜之前的确对初真挺有好感的,若说喜欢,倒还真的说不上。他心里很清楚,初真是要一心等戚汝年,他跟汝年又是打小的兄弟,哪儿好意思挖自己兄弟的墙角?所以,他对初真也就那样,没你想的那么热情如火。”
“会吗?”海樱瘪了瘪嘴道,“他是吃不着葡桃说葡桃是算的吧?初真对戚汝年那是一条心的,他那样的,初真压根儿就瞧不上!”
宝梳停下笔来,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方子一边说道:“所以啊,初真瞧不上他,自有瞧得上的姑娘。夏夜要把心收了也是个不错的男人,你想,他在外头都见识了那么多女人了,挑来挑去最后挑中的会不是他的心头好吗?行了,方子成了,一会儿拿到夏夜那儿去抓四剂……”
话没说完,灵芝推门匆匆地走了进来笑问道:“宝梳,初真真怀上了?”
“这还有假?我敢哄那戚大人吗?送了东玉回来了?”
“去了,哦,对了,”灵芝走过来坐下道,“我回来的时候又看见乐乐在书院门口了,拿了两张东西给远志瞧,在那儿说得头头是道的。这傻孩子真的是天天都往那儿跑呢!可怜啊,真是想爹想迷了心窍了!远志怎么可能是他爹呢?”
“两张什么东西?”宝梳奇怪地问道。海樱忙把早上看见画像的事告诉了宝梳,宝梳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也太会学以致用了!我之前跟他说女人有三围,他还真用在挑拣媳妇上了!我估计他自己想了一夜还是想不明白,找他爹出主意去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真是个鬼机灵!”灵芝也忍不住乐道,“要说他傻,我看他比别人还聪明好几倍呢!我前两日看他帮绒绒整理绣架上的绣线,五十多种,要搁到我们头上,脑袋都大了,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全给分整齐了,他哪儿傻啊?一点都不傻!就是自己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罢了。”
这时,钟氏也推门进来了,说外头来了两个从长沙来的客商,想跟宝梳谈买卖。宝梳便把方子交给了灵芝,带钟氏先去前面会客了。
灵芝和海樱走出房门时,海樱瞟了灵芝一眼问道:“灵芝婶子,您……忙得过来吗?灶上还给初真煨着红糖小米粥呢,要不这方子我帮您去抓?”
灵芝没多想,直接把方子递给了海樱就去灶屋忙活儿了。海樱拿着方子扇了扇脸,哼哼道:“死夏夜,敢骂我是烈货,看我不收拾够你!还收心想娶媳妇了?哄谁呢?不闹得你满头大苞,我就不信刘!哼!”
海樱随后去绣班院子跟绒绒招呼了一声,顺手拿了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去抓药了。出了门没走多远,看见一群人正围在街口的告示栏那儿议论纷纷,忙凑过去问道:“上面写什么呢?又出什么大事儿了?”
一个妇人回头道:“要斩人了!”
“谁啊?”
“好像是那万家老板娘,叫什么万水苏的!”
“真的啊?”海樱忙跳起来朝那告示栏里瞧道,“什么罪名啊?好家伙,作孽作多了遭报应了吧!还敢坑我们绣庄呢!哎哎哎,前面的大哥,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啊?劳烦你念给我听听呗!”
那位大哥扭头道:“上面说,万水苏万老板娘伙同前不久死了的高小川毒害亲夫,证据确凿,判秋后处斩!”
“哟哟,那婆娘也太狠了吧!连自己男人也毒?简直是蛇蝎心肠啊!斩了好,斩了少个祸害!温大人真算给雅州城除了一害!”海樱义愤填膺地说了几句后,转身正要走,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巧英。
只见巧英挽了发髻,背着个装满菜的背篓,正急匆匆地往巷子另一头走去。海樱盯了她好几眼,自言自语道:“奇怪了,她什么时候成亲了?这么快就嫁了?”
她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走了好几条街后,终于看见巧英进了一家小食店。她忽然想起之前听绣庄姐妹说过,巧英没回村里去,在城里一家小食店里干活儿,看来就是这家了。
巧英进去后又很快出来了,走到门口蒸包子的灶台前忙活了起来。一个客人拿了几个铜板递给她喊道:“老板娘,来个包子,还是鲜肉馅儿的,你家就鲜肉馅儿最好吃!”
巧英忙伸手接了铜板,手脚麻利地给这客人装好了包子,殷勤地递了过去。这时,铺子里走出了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肚圆腰肥,一看就是做饮食行当的。这客人接了包子后招呼了他一声:“何老板,早啊!”
“你早啊!又去上工了?”
“没法子,给人做工不早早去要挨骂的!”这客人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笑道,“哪儿像你啊,自己当老板,还娶了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好福气啊!不说了,走了!”
“慢去慢去!”
那何老板送了客人走后,转身对巧英道:“媳妇你先看着,我去鲁达家瞧瞧今儿有没有新鲜的牛骨。”
“知道了,相公!”
听到相公两字,海樱嘴里的馒头噗哧一声就喷了出来,忙转身躲在了木柱后面使劲地咳了几声。稍微咳顺畅了之后,她又贼兮兮地探出头去自言自语道:“哎哟哟,真嫁人了?还嫁了个都能当爹的了?巧英有那么饥不择食吗?脑子进水了吧?这样的男人也嫁?”
“为什么不能嫁?”
“因为……”海樱忽然顿了一下,收回头转身一看,居然是乐乐!她眨了眨两下眼睛,指着乐乐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该在南通书院门口守你爹吗?”
乐乐一脸委屈道:“爹说没空陪我玩,叫我明日再去。”
“吓死我了都!”海樱揉了揉心口道,“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浪子呢!看了你爹了怎么不回去啊?跟你爹商量好了吗?是绒绒还是索猪啊?”
乐乐揉了揉眼睛道:“爹说了,两个都可以要。”
“哎哟,心可真大啊,乐乐!姐姐告诉你,媳妇娶多了只会有两件事,一是吵架,二是生娃,无论是吵架还是生娃,都会闹得你一辈子都不安宁的,知道不?人要懂得惜福知足,媳妇一个就够了。”
“老板哥哥也这么说……”
“算了算了,你脑子还没好,跟你说也白说了,走了!”
乐乐没动,眼睛瞄着正前方那热气腾腾的包子蒸笼,似乎有所暗示。海樱退回来两步,探头看了一下乐乐视线正对的地方,抄手问道:“你不会想吃包子吧?”
“嗯!”乐乐摸了摸肚子道,“我饿了,我没吃早饭。”
“我真遇上你了!”海樱掏出钱袋,抠出了十个铜板道,“先去买几个垫上,回去再接着吃。就你那胃口,姐姐怕这一袋子的钱都不够你吃的,拿去吧,赶紧买去,我在这儿等你!”
乐乐接过铜板,屁颠颠地跑去买包子了。海樱一边偷瞄巧英一边等着乐乐回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乐乐买完包子后往右看了一眼,然后就朝右边跑了。她猛地一愣,心想这傻小子看见什么了?撞鬼了吗?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等着吗?
她忙用袖子把脸一蒙,呼啦一声从巧英家的铺子前跑了过去。乐乐的脚步很快,像是在追什么人。她喊了几声都不管用,又怕乐乐被坏人拐跑了,只好一路跟着追了。
追过了几条街后,她看见乐乐进了一条后巷子,也跟着跑了进去,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死乐乐!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