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沐拿过茶壶温烫、装茶,清洗、冲泡,倒茶一气呵成,子菲接过递过来的茶汤,轻抿,总结道:“所以说,你能通过一个人的体味来认人。”一口饮下杯中水,疑惑道:“可是路上那么多行人,不会搞混吗?”
雅沐摇头:“你看,就像这壶茶里混着茶叶、菊花跟枸杞,可是茶水呈现的味道依然是茶叶、菊花跟枸杞的味,只要认真品尝就能分晓。人也是一样,有属于自己的体味。虽然有可能随着外物发生变化,但它的本质还是在的。”
子菲听她说完,好奇的又尝了一口,砸吧着嘴,苦难道:“你当真是嗅觉灵敏,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天赋的。”
雅沐差点喷笑出来,忙转移话题:“你学过武?”
子菲摇摇头:“未曾。”
“那方才……”
“有护卫跟着,他们啪啪的扔几个石子,我就在前面假装一下,足够吓唬那些地痞流氓了。”子菲得意的说。
雅沐想想也是,两人互相调笑了几句。见点心还未上来,雅沐便想着催一下。
刚打开门,便见着本该还在颜府的人,四目相对,雅沐有些反应过激,啪的一声把门合上。心砰砰的跳着,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这不是此地无银吗?深呼吸一口气,便又把门打开行礼。
太子殿下跟临王站在门口斜斜看着桌旁坐着的人,雅沐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见临王施施然的开口:“怎得又作这副打扮跑出来?”这说话的口气有一股宠溺的味道,雅沐不知其中缘故,只得侧身让人进去。
“府里闷,出来散心,这样就没人认出来了。”子菲说着,还转了一个圈。然后拉起临王的手,惊喜的说:“对了,这是我朋友雅沐,也叫小然。跟我一样有两个名字。”见他表情怪怪的,又道:“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你们认识?”
临王笑道:“自是认识的,太子妃,我们的四嫂。”眼光在几人之间来回切换,有一种看戏的表情,心道四哥方才的眼神委实精彩。
“你是太子妃?”
“你是临王妃?”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世事果真玄妙,前一刻还只是朋友,下一秒就成一家人。虽然有着渊源,但是她们确实未曾照面。她去宫宴时,子菲未曾出嫁。子菲成亲不久便跟着临王出使他国,之后还发生那样的事。她只知临王妃舒子鱼,那里知道子鱼也叫子菲?确实是一言难尽啊。
两人一笑置之,重新落座。雅沐给三人倒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又见二人饮过茶后神色有异,雅沐解释:“方才见子菲眼底淤青,眼白发红,便在茶叶里加了几朵菊花跟枸杞,可以清肝明目,清热解毒。茶水会有些偏甜,临王殿下若是喝不惯,便让人重新上茶。”
君临天深知两人恩怨,瞄一眼从进来便未曾开口说话的君亦然,知他不好甜茶,有意捉弄他,无声轻笑:“甚好,本王喝得惯。”然后放下茶杯,拿起茶壶,给君亦然斟满,又给子菲倒,督促她多喝几杯,莫要辜负四嫂好意。
子菲不知其中弯绕,直白问道:“雅沐你除了嗅觉灵敏,还会‘望闻闻切’的‘望’,难道你也懂医术吗?”
雅沐摇头:“并不会,只读过几本医书,略通皮毛而已。”
“这样啊。”子菲觉得有些可惜,又想到一人:“对了,临天,薛老头今日怎么没跟来?他不是一直嚷嚷着有一味药丸分辨不出其中的某几种药材吗?雅沐说不定能帮上忙。”然后把她们认识的前后过程叙述了一遍。
两位殿下不约而同的看向她,雅沐脸色微红的低下头。子菲把她夸得就跟狗鼻子差不多了。
君临天更加确定了老头一直在找的人便是眼前之人,眼神略有深意的说:“他有事刚走开,一会儿……”‘就过来’三个字还未出口,人便出现在门口。
进来就咋呼:“今日怎么到这个房间了?”往日他们有固定的雅间,若不是看到守在门口的人,他就直接走过去了。
雅沐听到这个声音很是耳熟,转头一看便愣住,低声喊:“怪爷爷。”彷佛在做梦,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三年多了,在她尚未及笄回府前。她的生辰在十月中旬,次年三月初回府。
他们口中的薛老头看着眼前热泪盈眶的少女,一时不敢认,穿着打扮不一样了,人却还是那个人:“小然,真的是你。”
雅沐拼命点头:“怪爷爷,您这些年没回过雾都山吗?怎么都不来寻我?”
“自是回过的,也看到你留的信,可是你信上只说自己姓颜,并未留下住址。了风那个老秃头也说时日久了,只记得叫兴隆路。我寻遍了兴隆路只有两户人家姓颜的,只是都没有叫小然的姑娘。”
雅沐有些汗颜,信上确实未留地址,她自个也不知道确切的地址:“爹爹后来搬过府邸,现在住在朱雀大道。”
“大理寺卿颜大人的府邸?颜大人有两女,二女儿颜雅沐册封为太子妃,大女儿颜雅晴身患疾病不治而亡,这名字都不符。而且当时我找去时为防出错,还特意向门房打听两位小姐可有小名叫做小然的,门房说没有,让我到别处寻,便把我给打发了。”
雅沐猜想怪爷爷是在她出嫁之后寻来的,姐姐身死之事并未立即向外公布,当时爹爹把此事压了下来,禁足那几个知情人,以姐姐患病为由杜绝探视,月余后才散出消息摆设灵堂,谎报了死亡的日期。外界都在猜测姐姐是伤心过度郁郁而终,还传言是自己横刀夺爱,跪求自己的爹爹求陛下下旨赐婚,致使姐姐含恨九泉。所以当时知道实情的人并不多。
她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撇了一眼那人脸色,歉意的说:“我就是颜雅沐,未回府之前爹爹便取好此名记在了族谱上,不曾公布过小名,所以府中之人并未知晓。”
薛老头握着她肩膀:“你就是太子妃,君亦然那小子……”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竟是撞了太子的名讳,难怪你老爹要给你改名,真迂腐。”
子菲惊叹道:“雅沐,你跟这老头认识?”
雅沐:“嗯,小时候常常生病,得亏怪爷爷相救。”
说起病,也不知丫头这些年身体如何:“来,丫头,让老头子给你号一号脉。”说着便拉她坐下号起脉来。
越号脸色越怪:“你成亲快两年了吧。”
雅沐点点头,不知缘何有此一问:“可是有不妥?”
“你身体没问题。”看向一旁不出声的君亦然,眉毛轻挑:“看来是你小子身有隐疾,伸手给我瞧瞧。”
君亦然听出了弦外之音,眉头突突的跳,强压着怒火:“不劳费心,本殿下好的很。”
雅沐此时也明白过来,握紧自己的手臂,脸色时红时白,单是号脉便能知晓这些,连忙抓住爷爷的手转移话题:“怪爷爷可是住在临王府?”
见他点头:“那你就是外面盛传的闻名天下的薛神医。”
这话没毛病,薛老头很是赞同。
雅沐又问了些别的,子菲也加入进来,两人插科打诨一通,才把这一篇翻过去。
临王看着精神有些不济的子菲,便提出告辞。雅沐恋恋不舍的看着走到门口的三人,跑上前:“怪爷爷,我能跟你去临王府吗?”
薛老头回头看看无声坐着的那人,才转过来看向临王,努努嘴,示意她问正主。
“临王殿下,我能去叨扰吗?”
方才老头子的动作他自然是见到了,正想着措辞呢,子菲立马应道:“好啊好啊,方才还说着能帮薛老头闻药呢,如今又是久别重逢的,正好可以好好聚聚。”
子菲应得太快,君临天一时没有拦住,假装轻咳一声:“此事还需四哥首肯。”心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才不参合呢,四哥现在是当局者迷,将来醒悟过来,依亦然的性子必定要倒打一耙来政治他,他可不想吃不了兜着走。
雅沐开始犯难,见他们定定站着,没有帮忙开口的意思。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踱步回去,绞着手指请求:“我想去临王府小住几日,望殿下首肯。”
君亦然看看眼前之人,又看看那边看戏的众人,难得一副好脾气的口吻:“此事不必问我,你自行斟酌。”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是,谢殿下应允。”然后与众人扬长而去。
在他们离去之时,后方有一人从屋角处走出来,思索片刻后,也匆匆离去。
此人乃是冉家最年轻的谋士,方才在路过门口时,无意听到那么一句,却令他茅塞顿开。立马跑回冉府。
冉府书房
冉太傅正在看公文,远远便听见叫‘父亲’的咋呼声,眉头凝起,训斥道:“说过多少遍了要注意分寸,目前你的身份只是谋士幕僚,莫要让人听了墙角,到时功亏一篑。”
冉太傅看着眼前这个私生子,谋略智慧在三子中都是拔尖的,大儿子有勇无谋,只会蛮干;二儿子不务正业,整日花天酒地,寻红问柳;幸亏还有这个三子可堪大任,这才秘密接回府中,用谋士的身份留在身边。
对于此种训斥,谋士子楚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也不在意的说:“这不是没人吗,父亲放心,子楚心中有数。此番前来,是要与父亲说一件事。”走到一旁的位置坐好,这才有条不紊的继续说:“方才我去小福茶楼,无意中听到一件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来。”
冉太傅:“想起什么事?”
子楚:“父亲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在陵县负伤之事。”
冉太傅点头,自然是清楚的。因为此事打乱了他所有计划。也是导致他开始培养私生子的初衷。
子楚:“那父亲对太子殿下事后查探一名女子之事应该也是清楚的。”
冉太傅对他这迟迟不说主题的行径而不满道:“有什么发现你直说,为父不想兜圈子。”
“好吧,殿下当时派去的人最先开始寻访的是各个寺庙庵苑,之后才在各县展开。那时一直想不通殿下的意图,直到今日才茅塞顿开,咱们之前被人故意误导了方向。咱们只要从殿下一开始的意图去破解,就不难发现殿下要找的是什么人了。”
冉太傅顿时被点醒:“你是说寺庙。”
子楚:“没错,当时殿下身中剧毒,咱们都怀疑该是此人出现才使太子转危为安的。只是殿下一直找不着人,我们便猜测是太子殿下在故布疑阵,便没有理会。现在想想,殿下有可能早已找到了人。而他为了保护此人安全,才故意命人继续寻访的。”
冉太傅:“若果真如此,那此人身份便不难猜。你派人暗中去查探一番,太子负伤那日途经过陵县又到过寺庙的女子。”
子楚:“父亲放心,我心中已经有怀疑的对象,只是还需要查证一番,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