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沐平日对茶没有什么研究,在冉伊洛喋喋不休的问题中,比如太子妃平日喜喝那种茶?太子妃知道什么茶该配什么壶?用井水还是雨水,更甚者用春日晨起的第一滴朝露等等各种卖弄中,雅沐被堵得哑口无言。她自己不爱茶,倒是听说殿下对茶文化有一些研究,看来她这是准备要投其所好了。
雅沐一边认真聆听,一边夸赞其博才好学。在雅沐快要词穷的时候,终于有人来请她们入座。
雅沐平日里多以素食为主,往时多是自己亨煮,偶尔也有厨娘准备的时候。厨娘了解她的喜好,今日桌上荤多素少,殿下今日午时不回府用膳,看来荤菜是临时赶制的,倒也没看出慌乱来。当然跟宫里御厨是没法比的。
雅沐自己吃得津津有味,反观对面的人,看着桌上的菜肴面色不佳。
两个丫鬟在布菜,每个菜都是浅尝辄止。大概是在宫里跟在皇后身边铺张惯了,每样菜尝一口,一轮下来就能吃饱。太子府里崇尚节俭,吃食上从不铺张浪费,就连殿下平日里都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今日后厨准备的吃食六荤两素外加一汤九个菜已经是待客的高标准。雅沐想着自己没可能为她一人而让后厨忙碌,便只能劝着多吃两口。
好不容易把人送到梧桐阁,看着一切都布置得妥当有条理,冉小姐自己带来的嬷嬷、四个侍女四个内侍,再加上从秋水居调来的四个丫鬟跟看守梧桐阁的粗侍嬷嬷,虽比不上宫里,但是已经足够使唤。
出来时,雅沐想着这阵仗,感觉自己接了一位祖宗回来,既说不得,更亏待不得,虽不是公主身份,好歹也是在皇后身边长大,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今天才是开头,未来时日还长,顿感头痛不已。她当时应该抗旨也不要答应的,可惜没有后悔药。这些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若她能得殿下欢心,便算是有一个可靠的后盾,那她拒绝皇后此等荒谬行径自是说得过去;可惜,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之人,便只能遵从上意。
心里默哀半响,开始叮嘱陈管家:“管家,你嘱咐府里的人,这些时日辛苦些。梧桐阁这边多派些可靠的侍卫在外围巡逻保护,莫要出什么状况;后厨那边也安排轮值,随时准备一些吃食备着,若是人手不够,再请一位厨娘或者让小福茶楼送来皆可。小福茶楼是临王的产业,安全上应该没问题。不过也不能大意了,上菜前还是要查验一番,包括府里的也是。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余下的你向殿下请教吧。”
陈管家道:“太子妃放心,老奴省得。“
雅沐道:“此次是雅沐让大家受累了。等此事了了,雅沐必定给各位奖月利钱。”
陈管家:“太子妃说的哪里话,个中缘由,下人们都心里明白,怪不得太子妃。再说身为府里的下人,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不愧是府里得力的干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有人懂就好,母命难违,总归是躲不过去的。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殿下不立侧妃,自己又不得宠爱,谁不想把她这太子妃给比下去,独得殿下恩宠呢。这两年不作为,只怕是等着侄女及笄呢。
雅沐舒了一口气,接着道:“方才冉小姐吃得少,派人打听一下喜好,让厨房午后送一些点心过去。”过了一会,又说:“冉小姐爱茶,你去殿下那里搜罗一些……算了,只怕她更愿意自个去。”
后面这句说得声音小,管家没有听清:“太子妃后面说的什么?“
雅沐笑着摇头:“没什么,茶叶的事就不用管了,你自去忙吧。殿下那里还需要提前知会一声。”
陈管家道:“太子妃放心,老奴已经遣人去通报了。”
陈管家把太子妃送回到竹园,便自去忙碌了。
雅沐回竹园歇了一个午觉,感觉神情舒爽许多,只是一想到府里来客又顿觉头疼不已。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匆匆洗漱换衣到梧桐阁去。不成想人还在午睡,便没有进去打扰。心想着人都出来了,再回去也没有意思,于是拐了个弯到大厨房看看去。
厨娘们都已经在开始忙碌着,杀鸡宰鱼切肉什么的,各有各忙。这一段日子里,陈管家说不用自己再准备吃食什么的,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
既然都来了,那就做几个菜回去吃吧。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开始挑挑拣拣的寻了几个爱吃的菜,比如鲜笋、莲藕等等。
晚餐还是摆在前厅。雅沐本没有打算来凑热闹的,只是陈管家说表小姐是女客,还是要太子妃去相陪,权当是接风宴了,之后还是各院吃各院的,省得奔波。管家都如此说了,她便也不好推脱,只能应承下来。
见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余让厨娘收尾。自己先回竹园梳洗一番、换一身衣裳,犹豫良久还是穿上管家给准备的服饰。
到梧桐阁时,侍女石竹说表小姐午睡醒来听闻殿下回府,便巴巴的过去了。
雅沐没法,便自个先到前厅,殿下那边自会有人安排一切,无需她操心。
刚摆好膳食,两人便一前一后走来。雅沐看了一眼前头之人便垂下头行礼,这些年都已经形成一种习惯,她不敢看他的表情,更不敢接触他的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安慰自己。
君亦然上下打量一眼眼前低垂着脑袋的人,又回头看向身后走来之人,眼有深意的默了默,走到主位坐下:“过来坐吧。”
雅沐得了令,这才轻舒一口气,又见冉小姐一身玫红拖地长裙,式样繁杂且隆重,再看看自己精心挑选的紫色裙装,样式略显简单,但也算大气的。只是两人站一起,自己孤身一人,冉小姐身后呼啦啦站着四五个,身份倒好像互换了,倒显得她是正牌太子妃,而自己才是那个做客的亲戚。怪道方才石竹说话语气酸溜溜的,竟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呢。
雅沐面上笑笑,心道这衣服确实喧宾夺主了些,不过也没什么,能为爱奋不顾身的女子没有几个,若她此刻脸上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那雅沐还是挺佩服她的。可惜啊,她分明一开始就算计好要打自己的脸,现如今在殿下面前又一副无辜的嘴脸博取同情,全然没了入府前在马车上的清高自傲。宫中的那一套争宠手段在太子府只怕是不管用的,殿下面热心冷,看着有情,其实比谁都无情。对自己也狠,尤其在情爱方面。他本可以妻妾成群,却偏偏只立一妻,这大概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跟他母妃有关;不愿有后院争宠之事,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也重蹈他的覆辙。所以,要想得到殿下青睐,须得是本真本我的性子,届时别说是自己,就连殿下也会高看几眼。
可惜啊,才来府中第一日,尚未摸清情况呢,过于表现自己的行径实在太过心急冒进了些。
雅沐收回心思,走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冉小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当真我见忧怜,低声诉说:“我不是故意要压太子妃风头的,洛儿只是想着太子妃表嫂也是盛装出席,却并不知……”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雅沐心道,这是想将她的军呢,今晨她确实是盛装出席,那是入宫她没办法,可是午后她去过梧桐阁,她身边的侍女也是瞧见了她的衣着妆扮的,虽说后来有回去换洗过,想必早已派人打探过了,此时又何必惺惺作态呢?既然她如此说了,雅沐也不计较,自嘲道:“此事确实不怪你,我在府里自在惯了,穿衣打扮便随意了些。表小姐这身装扮甚是好看,衬得表小姐更加明艳动人了。女孩子就该这么打扮自己。”唰唰的好几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连一向当她不存在的殿下也看向她。
雅沐有些发懵,难道她说错了嘛,连忙岔开话题:“表小姐先入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人总算是坐下了,殿下坐主位,朝堂以左为尊,所以管家把她安排在殿下左侧,表小姐坐在右侧。桌上菜肴摆放位置也很有条理,她平日多以素食为主,所以她面前摆的都是素菜,有她自己亨煮的鸡汁焖鲜笋、清炒藕片、白灼菜心,也有厨娘为她备下的开胃菜。殿下那里也是他素日爱吃的菜肴;为表小姐备下的也是管家向她的管事嬷嬷处打听来的荤素皆有,所有的菜肴满满当当的摆满桌面。
陈管家亲自上来为殿下布菜。他先舀一碗汤水给殿下,又另舀一碗递给她,语重心长的说:“娘娘,您尝一下,这是厨娘按您给的药方炖的药膳鸡汤,有健脾胃润肺止咳、安神补气血的功效,您平日里都不太沾荤腥,这药膳汤还请多喝几口。”
雅沐谢道:“谢谢陈管家。”瞟了一眼左方,怕殿下误解,连忙解释:“这药膳方子乃是前些日子子菲送来的,我那里还有几张,管家若是感兴趣可以去我那里取来。”雅沐也没有说谎,确实是子菲送来的,各种特效都有,除个别不适用外,其它都是各季适宜的十全大补汤,且都是出自怪爷爷的手。怪爷爷大概还惦记着上次在小福茶楼的事,当真疑心殿下身有疾病呢,这才整了某些派不上用场的药膳方子。
那些多余的方子她挑出来后就给烧了,现如今想起来都脸色微热。
陈管家当真不客气的说:“谢娘娘,老奴明儿去管娘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