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沐是在一阵头痛欲裂的疼痛中醒来的,加上昨儿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没有落在实处。
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跟身上有些凌乱却没有换下的外衣,脑海中一片空白,对于昨晚的事完全没有了印象,从不饮酒的自己也不知道酒品如何?有没有做出什么出阁的事儿来闹笑话?
心中着实懊悔不已,立马挣扎着爬起来找人去打听。
这厢她刚有了动静,门外便传来落尘的声音:“太子妃可是起来了?属下给您送醒酒汤。”
原本心急如焚的雅沐听到落尘的声音,瞬间感觉救世主降临一般激动,随意的整理了几下,便让人进来,声音中都透露着激动与热情。
雅沐端坐在床沿边,眼神飘忽着左顾右看。
落尘并不知太子妃心里所思所想,见她神情比之往日有些怪异,只略微迟疑了一瞬,也不作他想便把醒酒汤端过去递给她。
雅沐接过醒酒汤,有一勺没一勺的喝着,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开口询问落尘关于昨晚的事。
这边雅沐尚未想到如何开口,那边落尘便疑惑的问道:“太子妃可是觉着醒酒汤难以下咽?”也不等雅沐回答便又自话自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落蔼此次出门并未携带殿下时常服用的那瓶解酒丸出来,属下只得让御膳房准备这难闻的药汤。”顿了一顿,又宽慰道:“虽说难闻了些,作用还是有的,太子妃还是多服用些,省得难受。”
解酒丸?雅沐猜想该是那年初回帝都时送给殿下的生辰礼吧,想不到还能有点价值,并未被人遗弃,心里一暖,方才还炸裂的脑门瞬间便觉得舒畅多了,有些不药而愈的错觉,但是见到落尘殷切关怀的眼神,准备放下的药碗只得重新捧起一仰而尽。
落尘见她一股脑把醒酒汤灌下,脸上露出和柳儿如出一辙的欣慰笑容。雅沐见状,手抚着脑额哭笑不得,嘴里嘀咕着:难道相处久了连神情也会传播的嘛,嗬,不是,是传染。柳儿如今苦口婆心的唠叨嘴脸跟年长的嬷嬷并无二至,若是连落尘也如此,那自己还要不要活?
落尘见任务已经完成便想离开,谁知尚未走出一步,便被喊住。
“等一下。”
落尘回头:“太子妃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雅沐有些难以启齿:“那个……那个……就是我昨晚儿是怎么回来的?”
落尘下意识道:“自然是走回来的。”
听到他的话,雅沐总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那我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没有?”
落尘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太子妃大可不必忧心,您的酒品很好,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就是……”顿了一下,抬头看到太子妃强装镇定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龟裂,这才得意的笑道:“太子妃醉酒后一直嘟喃着喊‘师傅’。”落尘心里有着小小的得意,心道:让您上回捉弄属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哼。
听到这话,雅沐神情稍显落寞,走到今时今日,能让自己下意识且可以无遮无拦喊出口的,大概也就只有师傅了吧。人生几多讽刺,有些人不敢想,有些人不能想,有些人只适合深埋心底,只是最后,深刻的不过都是伤疤,遗憾的不过那年初夏,向往的不过年少无瑕;或许,这就是,有些人适合在心里缅怀,如殿下;而有些人却是可以宣之于口的,如师傅。
不过,人都是要学会伪装的,雅沐笑笑,抬手示意落尘退下,暂时藏起自己的心情,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落尘告退转身的那一刻,眼神里都是偷笑的神色。昨儿太子妃挥开殿下的手后,自己便浑浑噩噩的摸爬起来,走起路来东倒西歪、歪歪斜斜的,偶尔遇到挡路的树木都会上去抱着喊‘师傅,小然好想你’;‘师傅,你别走’。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脾气又倔又拧还不许人搀扶,做出来的动作却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人感觉到心疼。
好不容易回到营帐,整个人脏得就跟个小花猫似的,自己胡乱捣腾几下便躺倒而睡,连衣衫都不曾褪下。
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殿下亲自拧帕重新给她净脸、盖被。起身时才发现太子妃把袖袍攥在手里枕在脸上,嘴里喃喃叫唤着‘师傅,师傅的’,脸上洋溢着温馨与满足,跟个三、五岁的稚子幼童缠着母亲撒娇的神情,让人不忍心打扰,似乎动弹一下都是对这神情的一种亵渎。
这辈子能让太子妃露出此种娇憨神态的大抵只有那个只闻其名却永远也不见其人的静心师傅了吧。殿下临走时嘱咐的那句‘不得声张’,大抵也是想要瞒着太子妃的吧。斯人已逝,墓地芳华,幽思长存,来者焉可追。【出处不详】
既然最后注定只能是一场醉梦,那不知道总比知道的好,免得只余悲伤。这大概就是殿下对太子妃最大的善意。
临出门前,落尘忆起一事,连忙回头说道:“今儿是马术比赛,轩王妃会代表大梁出战,太子妃您若是想要去观战,还是得抓紧时间洗漱一番。”
雅沐懊恼一拍脑壳:“喝酒真是误事,差点把这大事给忘了。”于是匆忙收拾一番,全身焕然一新的出现营帐门口时,落尘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比赛场那边已经热火朝天、如火如荼的进行第一轮,而轩王妃排在第二轮。
女子组参赛人数不多,一共分成两组,每组十个人,每组决出前四名参与总决赛。
而雅沐在落尘的带领下来到指定的观战区域比较空旷、观赏位置佳且远离人群的空地时,第二轮小组赛也已经临近尾声,她们只来得及见到轩王妃的战马马尾巴越过终点线的精彩瞬间,遥遥领先别人一匹马的距离。
雅沐一直都知道紫云是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的将门之后,此刻马背上的她更是有着别样的风姿,铁马冰河入梦来,马帅人美痴人醉,面对众人的呐喊与鼓励时,更是‘马上拈花轻拂手,华簪笑颦柳叶眉’,举手投足见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谓人美马美意境美,让人移不开视线。
离总决赛还有一段时间,雅沐本想过去给紫云鼓劲加油,后来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以紫云的实力,根本就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说词,还是让她加紧时间好好休息,以更好的状态迎接决赛更好。
打定主意后,便想着在原地转悠一圈。刚一转身,便见到一身通红的汗血宝马在前方低头啃草,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马儿也在同一时间抬起头看过来,然后又非常不屑的喷了一个响鼻,低头继续啃草。
雅沐一眼便认出是许久不见的太子殿下的坐骑‘轻云’,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忍不住兴奋的飞奔过去来一个摸头杀。
落尘并不知晓太子妃与轻云熟络,阻止的话尚未出口,太子妃便已经到了轻云身旁一顿亲热跟问候,而轻云虽然并不理睬但是却未曾做出过激的行为。落尘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想当年自己也是费了好长时间才能靠近它身旁,更别说能‘拍须遛马’了,立马开启大型吃醋现场质疑到:“好你个轻云,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见色忘义’的马,想当初属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降伏你,如今轻轻松松就被太子妃给收服了,真是一点当年的气节都没有。”说完有些气哼哼的转身欲走,这时,脑中瞬间闪出一个念头,面向着太子妃惊呼道:“太子妃您不会是给轻云下药了吧?”
雅沐被他的话气笑,回头霓他一眼,眼神中露出狡黠的光:“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哎,真是没有挑战。”说完还故意摇摇头,一副惋惜的表情。
落尘不疑有他,急道:“太子妃您还是快点交出解药吧,一会儿殿下还要上场参赛呢,此事可耽搁不得。”
“比赛?”雅沐并未听到参赛人员中殿下会亲自上场,不由得再问一遍:“什么比赛?殿下缘何会亲自上场?”
众所周知,当朝太子殿下集文韬武略之能、经天纬地之才于一身,然而殿下平日除了管理政事外,并不参与这些动手的力气活,能动口解决的事绝对不会亲自动手。除非紧急关头,日常连骑马的次数都是少之又少,用他的话说就是‘有安逸的车驾何必去坐颠簸的马背活受罪’,更别说亲自下场了。
负责牵马过来的落蔼早已看穿太子妃只是在逗趣落尘,而一根筋的落尘此刻依然未曾识破,怕他兜不住真相和盘托出,只得抢过话头:“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该上场的临王殿下临时被陛下指派了新任务,最后不得已只得央了我们殿下代替上场,以示对这场盛会的尊重。”
“原来如此。”雅沐了然的点点头,忽的想起今早还未见过子菲,左顾右盼的寻了一遍,未果,只得又问道:“那子菲呢?赛场上怎么也不见她人影?”就连孔琳儿也没见。
落蔼连忙拉住就要脱口而出的落尘,了然的笑笑:“临王妃一早便派碧荷来说赛场嘈杂,她这个有身孕的人不宜观看,省得动了胎气,让您好好的为大梁朝助力,看到好玩的到时候可要好好的与她说说,她与孔姑娘一早便漫步去溪边,说是还要捞几条鱼回来让太子妃您亲自下厨呢。”幸好早已想好对策,能瞒住一时是一时吧,不然太子妃又该自责了。
其实临王并未有什么任务,而是临王妃昨夜受了凉,之后又跟临王置气,导致动了胎气,所幸最后有惊无险,只是临王不放心,这才央了殿下出场。当然这事也大可不必瞒着太子妃,只是太子妃病体尚未痊愈,而临王妃跟临王置气的原因也是为着太子妃着想,责怪临王不该独留太子妃在外,忧心太子殿下不会善待她,落蔼怕太子妃过分自责自己导致病体加重,这才想着把此事瞒下来,而这也是临王妃特意让碧荷来告知的意思。
太子妃心里的苦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增加一条。
雅沐拍拍手,叉腰笑道:“这个自是好说。”脸上是神采飞扬的自豪感。
而落尘还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央求道:“太子妃您还是先给轻云解药吧,一会儿它还得给大梁朝争光呢。”
雅沐跟落蔼面面相觑。
落蔼低头轻笑,暗道:这个傻弟弟哟,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智商不在线了呢?知道的会说他一心为主,忠心不二;不知道的以为他一根筋不变通,听不出好赖。
雅沐也是一头黑线,这小子一遇上殿下的事就不经逗,只得和盘托出:“逗你的,我没有给轻云下药。”
“那它怎么跟你这么亲近?”落尘问出心里的疑惑。
雅沐略微思索一下,省略一部分真相道:“在府里无事时,偶然一次路过马厩时碰见,上前逗弄一翻,不成想它脾气挺大,不喜外人靠近,我出于好胜心,有事没事就往马厩跑,见得次数多了自然就熟络了。”说完两手一摊,眉毛一挑,就这么简单。
关于初次见到轻云那段只字未提,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此地不是分享秘密的场所。
落尘这才回过味来,嚷嚷道:“太子妃您又炸属下。”
“唉,这事能赖我嘛,是你以小人之心来衡量我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落尘闹了个没脸,再也不敢反驳。
而不远处跟着君亦然身后出现的冉伊洛听到雅沐的话,又见她与轻云如此熟络,反观自己连跟轻云三步远都要受到排挤,心里便嫉妒的发疯,不愿再留在此地,便随意的找了个借口走到另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