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或许有人会发现在一个寻常的下午自己的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折。但是更多的人会在时代的浪潮下一次次的质疑自己幼年如此看重的高考究竟是否有想象中的重要。
当然,对于丰宁这样小的城市里也属于底层阶级的徐鹤宁来讲,无论如何,高考将带给他翻天覆地的转折。
出于这些天对吕国政治体制的理解,张九全认为,对于普通人来讲,理论上,只要你生活的环境够底层,那么从人生的尺度而言,每一点小变化都在帮你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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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结束所有考试,天气却是异常的燥热,拖着脚步回到班级,早已人去楼空,从窗口依稀可以传来巨大的嗡嗡声。
那是车的喇叭,人的尖叫,少数人的呵斥,伴随一些哭喊声组合的混沌信息。
“周六有个学生聚会你来不来”徐鹤宁印象中大概是担任宣传委员的薛清敏抱着一本皮质的本子走来。
薛清敏的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打扮也是很认真,大概就是很复杂的那种青春感。如果不是她的身形明显的胖的话,也会是许多人的暗恋对象。
摆摆手表示不去,桌子里是书,因为没买书包,所以常年徐鹤宁身上只带有写字的笔,略微整理了一下,他趴在桌子上,埋下头。任由夏日的带轻微烧灼感阳光直射到皮肤上,高中的回忆空洞而贫乏,以至于现在这个纪念性的时刻他却只是困得很。
快了,快了,已经十八了,至少不违法情况下能有一份工作,不用看姨夫一家的脸色了?
耳边有同学影影约约的谈话声,人半梦半醒。
“你准备去哪里旅游啊”
“第三共和国玩不玩,我爸的电脑终于对我开放了,趁着成绩没出来,我要狠狠玩几把,旅游有什么意思”
“马空就要在江都举办演唱会,我要去看,我们一起去吧”
“啊啊啊啊啊啊,我那道题蒙对了”
被人推了一下,徐鹤宁浑身一颤,猛的惊醒。
“我靠,你故意的吧,不就是碰一下吗,这么大反应”应该是隔壁班的一个人,丑瘦丑瘦,快到190了,整个人异常的高,王珏的跟班。徐鹤宁与他没什么交流过,两人性格在王珏的小团体中都不太合群。
区别吗,只是有些人喜欢用一些侮辱性的词语表示表示亲近或高人一等,有些人没有。
“王珏让我们在学校门口今天请我们去KTV,我操,就是有钱啊,你今天就算不去至少编个好点的理由,我可是早想见识一下了”没等徐鹤宁回复,那人就和其他人一起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放榜还有七天到十一天,徐鹤宁是不准备回去的,姨夫家使唤人干起活来可是没有顾忌的。谈不上娇生惯养,但是自找苦吃又没有意义的行为徐鹤宁在清醒的时候是不会做的。
这几天他原计划照旧全天呆图书馆,但是估摸着时间也不太现实,丰宁的服务业餐营业极为不发达,大多数店都是让自己的孩子帮个忙,徐鹤宁想找到工作大概率是没可能。
来到校门口,人已经差不多齐了,王珏穿一件橙黄色的T恤,衣服上品牌标志极为显眼,嗯,徐鹤宁不认识。
“王珏,徐绍他和他女朋友谈恋爱了,今天不来”秦杰然喊了一声。“我们先走吧”
王珏正准备答应,慕然看见校门口开来一辆车,脸色一变,不再和自己的“小弟”讲话,径直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高考都结束了,我和同学自己休息一会儿”
“哦,你最近还想干什么,前天和人打架,你都敢带刀子去了??”
“我不过是带过去吓吓他们,拿到就是当个棍子一样”
王青闭上眼睛,“我让你背的书你背的怎么样了?”
“都好了,考试考的感觉很不错,还有什么是”王珏见他父亲转换了话题,心里一松,觉得事情过去了,然后开始不耐烦起来。
“背了,背什么了,第四条就是讲持械的影响,你倒好,特意挑了个公众场所显摆,你知道这次我花了多少钱才让你照常高考吗。下车,成绩出来我和你再算账”
刚刚感到事情不妙的王珏立刻放下心来,连明天的事情他都不怎么不关心,立即开锁下车,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努力是不可能努力的,只有在小弟中才能快乐这个样子。
看着自己的儿子的表情,就知道他一点记性没涨。讲了那么多次最近政策上对于很多事情抓的不像从前那么松,做土石方起家的王青自然知道自己有多少拿不上台面的事。虽然目前一切无事,但他转型的欲望愈加强烈。
“虎城,你找个人看着他,别让这小子搞出太大的事情”
“让小吴去?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司机停下车,试探着问道。他开车技术非常好,但是为了让后座的人感到安全,他极少在开车时做别的事,虽然常引来一两句抱怨开的比较慢,但位置一直很稳。
“小吴不行,他震不住,让齐宵辛苦一段时间,他这段时间不是因为打人不好出明面上出来做事吗?让他暗地里看着王珏”
“三叔,王珏那次出事你花那么多精力才摆平,不就是因为国家开始在一些地方装监控了,这和以前不一样,有案底的我们先放一放,就让他呆在里面吧”
“哪有什么事,无非是留个把柄,主要是杨启华这些年看我生意大,要价也自然大了许多,机器在监控,管的还不是人”
“我就是感觉这次和以前不同”看到镜子里王青的表情,他不在多嘴。人和人是无法沟通的,现代社会,他只是个司机,没必要当个敢于直谏的奴才。脑海里又想起王珏迫不及待下车的那张脸。
都是满不在乎。还真是父子。
大约是要下雨的样子。天上依稀有隆隆作响的雷声,阴云短暂的遮住了太阳,现在又散开,车窗的防晒性能不好,王青在后座只觉得那阳光照在皮肤上不舒服得很。当年和父亲一起在地里种田皮肤晒红了也不想现在一样难受。
“开快一点”他不自觉的动了动身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不久,车辆驶入了阴沉的小巷,再也看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