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务所工作这么久，也一直未曾得知老板的全名，只知道他姓程。
当初来到这所事务所，有一部分便是因为舒禾自己的老师推荐他来的，一开始老板并不知道这事，面试过后舒禾才跟老板提起。
舒禾记得当时老板一听他说起叶顾，二话不说就掏出电话来给叶顾打了过去，接电话时并不避讳舒禾在场，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因其他莫名的情绪让他忘记了身边还有人。
日后想起，舒禾只记得老板挂电话前，眼神逐渐落寞发冷，声音还带着些颤抖。
那一句照顾好自己，像是无声的给自己所有的情绪做了个了结，画上了句号。当时舒禾并不明白，为什么隔得并不远的两个好友，如今却是要在电话里互道珍重，叶顾也并未跟舒禾提起过多有关于他这个好友的事情，但此刻舒禾看着坐在办公室里只为了一个突然提及名字的人，抽着烟暗自神伤的老板，他突然有些明白。
曾经的画面中老板的身影逐渐与他和苏九在酒店那次告别时的身影融为一体，不为别的，只是在那一刻，面对着与自己重要的人告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不知道以后见面后是否还会如当初那般好。
那种沉重的，说不出来的感受，压抑着自己内心躁动的情绪，有些苦涩，带着些无措，隐含着痛苦挣扎。
只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最爱的人。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
内心温热包裹着情绪，藏在心底，默默地付出，不计回报，不计后果。
——
“你也是今年的法学系大一新生吗，我叫叶顾，以后也是你舍友哦~”
“嗯，程野。”
初识时的场景历历在目，程野仍记得叶顾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笑容明媚的男孩如今也不在身边了。
如今他们三十九岁，早已过了青春疯狂的年纪，十九岁也离现在过来二十年之久。
他们相遇在大学，在读研时彼此相知，却并未相爱。
程野心中升起的妄念在二十五岁那年被破灭了，虽然一直以来程野知道叶顾的心思，但仍旧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念想，而在真正面对现实时终究也只有他一个人伤的遍体鳞伤。
那之后程野不告而别出了国，之后并未与叶顾联系，却每到深夜都能梦到叶顾牵着那个女孩走向圣洁的殿堂，庄严宣誓。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在阴冷的夜光中，他紧紧抓着靠近心脏的衣服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无声的哽咽着。
程野有些受不住时间不段逝去后带来的思念，临近三十岁的那年回了国，在学校附近的商业区开了间事务所，但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叶顾，即使知道他之后在原来的法学系读了博，知道他后来仍旧选择留校当了教授，还知道他近些年都没有交女朋友，先前的也没在一起，更没结婚。
但。
他就是不敢。
在北京待着的这些年，程野不是没去见过叶顾，只不过每次都是远远的看着。每次一打听到叶顾在学校礼堂开讲座，就跑去听。
礼堂很大，大多往后座位看都是暗的，只有台上打着光，方便台下的人能够台上的人。
程野坐在后排的角落，远远能够看到在台上的人模糊的身影，清瘦的身影总会让他泛起心疼，程野注意到眼前的男孩不似记忆里那般笑容洋溢，而更多地是成熟男人的稳重。清冷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每每都令他夜晚回味。
即便程野真的很想去再次靠近叶顾，想亲口问问他近况如何，身体是否安好，工作是否顺心。却也总有借口去逃避，害怕叶顾早已忘了自己，也很怕从他口中得到这些年他一直逃避的问题的答案。
舒禾来事务所应聘时是一个下着阴雨的午后，秘书在得到同意后将他带进程野的办公室，那是程野第一次见到舒禾，一个将自己封闭起来的青年，程野想起了现在的叶顾，他有些心疼。
在面试时，舒禾将自己的难处告知程野，表示如果介意的话他也不会有意见，但那会舒禾用他的能力征服了程野，程野让他留下了，并答应舒禾的条件。
舒禾将他是叶顾推荐来的事情跟程野讲起，转告了叶顾交代给舒禾的话，叶顾也只是想知道这些年程野过的好不好，仅此而已。
程野当下愣住了，他看舒禾的简历时有看到他的学校，即便跟叶顾同校他也并未在意，却未曾想舒禾和叶顾竟然有这样的关系所在，而更让他激动的是没想到叶顾一直都知道他回来了，在北京开了事务所，还让他的小徒弟带话给自己。
程野雀跃不已的心顷刻间压不住的往外蹦，反应过来随即摸出手机点开了一直保留着的电话号码，备注是小叶。
至今程野都记得当时通话的内容，叶顾好听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到他的耳朵里，有些痒。
“小叶，是你吗？我，我是程野。”
电话那头静默了许久，程野开始有些慌乱夹杂着失落，难道不是他吗，还是他不想跟自己讲话。
“小子，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你的电话了呢。哟，是什么让你屈尊打电话过来了。”
“唔。小叶，我。”
“可别了哎，我这岁数了还叫我小叶呐，不年轻了，这么听着有点不是滋味的，叫我老叶吧。”
“······”程野没回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手轻轻捂着半边脸，身体有些颤抖，是说不出话来的。突然他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回来，后悔自己的不而别，后悔所有的所有。
“啧，别不讲话啊，说吧，突然找我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唔。我······”
“不说我可挂了啊，最近课可多了，忙着呢。”
“我很想你，叶顾。”
“······”这一次换来的是一段许久的沉默，程野在电话这边期待着什么，他等着叶顾的回答，不管只是一句兄弟的想念也罢，也算是他对自己说了。
这时，从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上课铃声，随即便再次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程野，我在教室外头呢，要上课了，有事的话晚上再聚再说哈。”
程野轻叹，皱着眉头，终究还是希望落空，而这一次说的再见不知是否会实现，是否会真的再见。
“嗯，照顾好自己。”
对方回应了一句便快速挂断了电话，想来是要上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