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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5.无情的世界

血魔具有很多种形态,如果他们真的愿意,他们其实可以以任何你能想到的方式出现。

厄珞斐迦,那只出现在靖龙城的白狐维持的是【荒野诸灵】的形象,因为他刚刚出生,没有接触过任何“情感”,除开自我一无所知,故而就展现出了“无垢之物”的模样。

与乜萨罗融合的拉斐纳斯,他所“模仿”的情感是欲望,故而在千余年前被封印时,他所维持的形象便是“欲者”,永远得不到满足的人类。

其他十四只血魔亦是如此,他们会与这个世界互动,模仿世间万物的某一种情感,并将这份感情变得极端、唯一,直至将自己变化为这种情感的一部分,他们的外形亦会发生变化——不过大部分最终都会变为人形,或是扭曲的近似人形。毕竟,人类,或称之为【灵铎】的生物,是世界上拥有“情感”最丰富的物种。

以欲望为“相”的,在获取世上一切后仍将继续渴求。

以“无”为相的,永远不知情理,除开生存的本能,一无所有。厌烦世上的一切,但又不知为何厌烦。

这些血魔会本能的与“相近”的生物接近,吸收他们的情感,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尽管在某个血魔依旧广泛存在的时代里,大部分血魔都会选择直接吮吸血肉这一更高效的方式就是了。

何耶略,世上最后一个血族之国被剿灭已经过去了数千年,此后幸存的血魔隐匿于世界的各个角落,重新拾起了自己古老而正道的“主食”。他们中的一些会努力伪装成人类,寻找和自己拥有近似情感的人类,蛊惑、诱惑他们,帮助他们继续把感情极端化,直至时机成熟,将原主吞噬或同化,然后鸠占鹊巢般的继承那个人的身份,直至厌倦,便再去寻找新的目标。

直至二十六年前,复苏的血神以弗所重新统合了离散的血族,妄想再度多回这个世界的控制权,那些隐匿黑暗之下的梦魇才一鼓作气浮出水面。

公司的总裁、军队的将军、州郡的官员、各国的领主、甚至同一个社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普通人,才终于第一次正大光明的露出了獠牙。他们隐忍千年,不断舔舐伤口,壮大势力,以至于当他们真的起势,人类的社会几乎瞬间就被瓦解。一系列高效的暗杀与策反摧毁了信任,亦打断了联系,哪怕仍旧坚持战斗的战士也很快陷入孤立无援。若不是有【英联】,若不是世上仍有那强如神明的超战士,想必现在的人类已经再度尽数沦为血族的食物,生存在永恒的绝望之中。

二十六年以来,英联的爪牙与【猎人协会】不知疲倦的进行着战后的“打扫”工作,让所有与以弗所直接相关的血魔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行亚德兰北方的群山到奥利安特南境的冰海,这个星球一度连一丝一毫血的痕迹都不再存在,往日的恐惧仿佛终于走到了尽头,人类的历史终于可以翻向下一个篇章……

这或许就是为何当何耶略十六血魔戒重新出现时,会有夏洛克这样的“热血青年”感觉愤怒与无法接受。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只血魔究竟是否无害,纯粹只取决于他们吸收了怎么样的情感。

愤怒恶魔玛斐丢斯因他那永远无法抑制的怒火而无法停止破坏,情欲恶魔娥斐洛狄忒则一刻不能与面首分开。贪婪和欲望是一对近似的恶魔,他们在掠夺与战争中让世界越来越枯竭。这些血魔所模仿的感情是属于人类的恶,在将之极端化后,自然就是极端的恶。而若某个血魔所模仿的感情是正面的感情,他们甚至会比真正的人类更像个人类。

比如说,执念。

何耶略十六血魔的封印被解放的时间各不相同,有如厄珞斐迦这样最近才终于释放的,有至今仍在完美封印的,自然也有像俄狄尼索斯这样,几乎没被封印多久就重新回归世间的。

相比于其他化作“生命”的血魔,执念恶魔俄狄尼索斯选择的变化对象是【矿物】,准确点说,是一种能够储存灵魂的红宝石。

在御血术还能作为御生术的一个分支,堂而皇之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代,那种红宝石被人类称之为【血精石】,作为一种拥有元素属性的元素纯晶,拿来当做【血液】的替代品,以为御血术的释放提供能量。不过在最近的几个百年里那些不属于三月也不属于太虚的“异端”已经随着血魔的消亡而一起消失了,这个世界也几乎再无人还记得何为血精石,更别提一颗会漂浮、飞行,能够说话与实现愿望的血精石了。

雅倪尔特语与亚德兰大陆的民间传说里,存在着一个被称作“梦想红石”的故事——这被认为是岚刃禅神话的衍生之一,大致的内容就是:若你对某项事物的执念将会化作许愿的低语被云端的天神听到,他会掷下一刻红色的水晶,那水晶里寄宿着善良的天使,用其奇妙的力量满足你的执念。

“梦想红石”与欲望恶魔拉斐纳斯是一对极端,或者说,两个反面。后者一样会寻求拥有执念之人,但其做的事情确实扭曲这份执念,并将之变为单纯的欲望,直至这份欲望被养护“成熟”就将之吞噬,顺带夺舍那拥有欲望之人。

而俄狄尼索斯,则只会一心一意的帮助拥有执念之人完成心愿,然后分文不取,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也是一种执念,一种一定要帮助他人了却心愿的执念。为此他会牺牲许多,哪怕是让自己不再是自己也在所不惜。

可以想象,一个十岁失去父亲,二十岁失去母亲,三十岁失去兄弟,四十岁失去妻子,五十岁失去儿子,六十岁失去孙子的男人,终于在九十二岁那年连最后的至亲,十二岁的孙女也失去之时,已经流干了眼泪,根本无法再悲伤的他,所想到的东西一定是“渴望”。渴望已逝之人能够回来,渴望自己的血脉能够传承,渴望至少能够将唯一的后人从冥海的彼岸夺回……

在此后的几个月时间里,那位老人几乎尝试了一切的可能性。无论为世人所认可的,还是为世人所厌恶的,亦或令世人恐惧,乃至从未想象过的,由光明正大到不可告人,只要是有哪怕半分让少女海伦耶重生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这份愿望,这种执念,正是将俄狄尼索斯引来的原因。

现在的我们无法知道那个相遇的场景是如何。但总之,在那女孩儿消失大半年之后,她又重新回到了北境人的视野之中。一如既往精力充沛,一如既往可爱活泼,没有半点改变,没有半点可疑。

就好像那次意外从来都没发生过,没有人从城堡顶端坠下,也从没人失去年轻的生命。

海伦耶?翁提斯丢的人生轨迹就那么继续下去了。她继续接受良好的宫廷教育,结识命中注定的主君夏洛克并为他努力变得更好。觉醒醒核,修行法术,加入黑日卫,大闹烙圣京……一直到今天,一直到能够真的参与主君的旅行,一直到今天……

俄狄尼索斯,终于回忆起了何为真实的自己。

“怪不得那家伙会那么忠诚,若是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不过只有一点是问题,那日在靖龙城的时候,凯列昂老爷子为什么会对亲眼见到血魔感到惊讶?”

瞅了一眼在自己手边瑟瑟发抖的白狐,夏洛克又将眼神与疑问一起投向了卡洛斯。

“大概是以非生物为形态的血魔数量实在太少了吧…再加上神话传说中又有那么个希望水晶,除非真的知道内幕,谁会把它当成血魔?”

在血管与神经一一消散后,那颗心脏也终于开始瓦解,崩溃,直至归于尘土,这才真的露出了那血魔原本的模样,露出了那足有鸡蛋大小的棱形红宝石。

“夏洛克公…您难道一早就知道一切了么?”

宝石之中,幽幽传出了海伦耶伤心欲绝的声音。

似乎这只血魔依旧还没完全放弃自己拟态的人格,至少,它还保持着对夏洛克的尊重、崇拜、狂热与执念。

“实际上至少在两天之前,你在我眼中就是真正的海伦耶。即使那家伙给了我足够的证据和理由让我不得不相信你不是,我也一直到亲眼看到你的肉体崩坏才彻底相信。”

将手中的那缕火焰聚拢到掌心,转化为一颗金黄色的圆珠,丢向了无力躺在地上的血精石。

“如果你真的还觉得自己是海伦耶的话,我想请你用生命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神圣能量】轻而易举的穿透【御血术】的防线,将那些附着在元素粒子上的【邪恶】一个接一个的【净除】。血精石失去了光芒,逐渐变为了一颗平平无奇的玻璃。

“为我去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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