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溟手按剑柄，望向山坡那处.
那里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人影.明明是有一大群人从那个方向靠近，明明有莫名的气势弥漫开来，但是自己看不见.
除此之外，四面八方都没有异样，连飞鸟都没有惊起.虫鸣，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还有空气淌过的痕迹，都清晰可辩.
一个物件平平飞过来，静悄悄地不起任何波澜.李沧溟伸手接过，借着月色一看，竟是一本佛经.
<十善业道经>!
十善业，戒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瞋恚、愚痴!
总角之时，便已滚瓜烂熟的佛经，这一刻竟不知从何飞来.
此处，便是当年杀神胡不归屠戮千人之地，彼时之绝望呼号，思之就在目前，而此时此地，竟然有人手掷佛经与他，来人是谁?
<分>
黯然回到竹屋，眼前物是人非.香炉上还冒着烟雾，几前坐处，还有些温热.绿绮与琴谱，也还在几上放着，端端正正.伊帆坐在屋内，一时浑浑噩噩，一时神思俱灭.所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蓬山路远，犹知蓬山.而此时雨点儿却不知何处去，中间不知道隔了几千几万重.
枯坐良久，胸中郁闷悲伤之情绵延难解.待到天黑，伊帆才重新定了定神，坐着默念无心无妄.无心者，无着相也.无妄者，天道自然也.此时伊帆虽不懂这些道理，但默默念诵之下，周身舒泰.久而久之，心境空灵，小小竹屋之内，仿佛到处可见雨点儿如花笑靥，耳畔之中，听得她或呼吸之声，或笑语之声，或呜咽之声.渐至入定，一切归空.
待醒来时，天空大亮，耳边有鸟语虫鸣之声.就连屋后山涧水声，也如在目前.伊帆起身收拾了自己的物事，转头看到琴谱，纳入怀中.雨点儿既拿了自己的琴，他便也将绿绮背了，结实绑定.环顾屋内，怔怔心道:“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再来这里.“
走出屋外，脚步沉重.就在这时，他看见小径来处，有一个青色人影匍伏于地.上前看时，却见那人正是燕青衣.伊帆楞道:“你怎地还在这里?“
燕青衣浑身是血，左脚伤得尤其严重.他身上有露水，想是昨夜就到了此处.听见伊帆声音，燕青衣抬起头，冷笑一声:“你不也还在这里?“
说完一指.伊帆见他指着自己身上衣衫，这才省起自己并没有换回原本的衣物，身上所穿，与燕青衣一模一样.伊帆心道:“他伤得如此严重，那雨点儿呢?“想到这里，心中惊惶，正要开口询问，突然有几个人影自小径处掠过来，其势甚急.
几条人影转瞬便至，却原来是五个黑衣女子.她们衣着紧身，头上戴着与雨点儿一般的斗笠，黑色面纱垂下，看不到面目.其中为首的黑衣女子冷冷道:“伤这般重，还能跑这么远，怪不得这十年来，都拿你不着.“
目光一转，用剑指了伊帆道:“你是谁?“
伊帆忙道:“在下伊帆，我与他，也只是见过一面.“黑衣女子笑道:“你倒是怕死!“蹲下身来，一掌印在燕青衣胸口，喝道:“燕十三，你也有今日!“
燕青衣道:“小宫主你们已经接回宫里，还是不放过我不成?“黑衣女子冷冷道:“天人宫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掌劲催发，燕青衣神情痛苦，一口鲜血吐出.黑衣女子又道:“你偷什么不好偷，就连小宫主你也敢拐了去，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伊帆听她言语不善，只恐燕青衣就要死在她手.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敢上前帮忙，就连开口求情，也没有胆量.忽然后面四个女子中有一个道:“袭人姊姊，有人来了.“
那叫袭人的黑衣女子收回手掌，缓缓站起，道:“天人宫的事，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来管?“转目望去，小径那头又有一人远远走来，水雾迷离，那人身影若隐若现.及至走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他身材并不高大，农夫装束，头上也戴了一顶斗笠.
那农夫缓缓走过来，在三步之外懒懒地站定.双手藏在身后，背上露出一柄剑鞘.站定之后，他抽出一只手来，微微抬起斗笠.
“不要让我看见血.“
那农夫模样的男子说这句话时，语气平稳，不缓不急.其声既无威严之概，也无恐吓之意，但听到耳里，却是有不容置喙之感.说完这句，他重又放下斗笠，走至燕青衣跟前，伸手在燕青衣心脉处一探.一会，他站起身来，缓缓转身，背对燕青衣，撕下衣衫一角，蒙在眼上.
“滚!“
那似轻雷一般的低喝，令五个黑衣女子都是一震.伊帆听到耳中，只觉得耳膜都要破了.那叫袭人的黑衣女子沉声问:“你是谁，天人宫的事也敢管?“
“什么天人宫?你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我李沧溟，不日就去拜访.“
袭人听到“李沧溟“三字，身形又是一震.其余四个黑衣女子，也都楞在当地.原来这一年多时间内，这三个字在武林中流传甚广，别人都说他剑法超凡入圣，无人可挡他一剑之威.其剑法随心所欲，并无套路，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出自何门何派.想不到他竟出现在这名山之下，竹林之中.
此刻伊帆听到来人自称是李沧溟，登时大喜.他来到武夷山一月未足，此名字天天都被武夷众弟子提及，自己耳朵都快要生出茧子来.众武夷弟子不住地夸赞，伊帆当时也不以为意，心道世上哪有如此神奇的人物，现在人就出现在面前，他的威仪风度，看来并不虚传.
一会袭人道:“就算你是李沧溟，天人宫的事，也由不得你插手!“李沧溟呵呵一声:“你们原本非我族类，却来扰乱中原武林.不日我就要踏平东瀛，扫荡扶桑.今日就拿你们几个，略作惩戒.“
说着，李沧溟将背后的剑慢慢抽出.剑一出鞘，平平无奇，根本就是那几钱银子打就的普通长剑.伊帆看到他蒙着双眼，心道:“这要怎么打架啊?“
李沧溟剑一出，五名黑衣女子也都拿出自己的兵器来.分别是剑，刀，盾，钩，索.五人一对眼，各自站开，摆开架势，将李沧溟围在当中.
伊帆见他们将要动手，赶紧退得远远的.心里想:“听说李兄剑法很好，沈先生也夸过他.不过他现在蒙着眼睛，也太托大了.不知道他打得过打不过，他们动起手来时，我是趁乱走人，还是留在这里?“思忖间，又见燕青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想到雨点儿吉凶未知，狐疑不决.
场内李沧溟剑一指，喝一声:“动手罢!“五名黑衣女子齐声娇喝，身形跳起，全往李沧溟身上扑去.剑指咽喉，刀劈中门，盾砸后背，钩锁下盘，索缠双腕，四面八方，未留一点间隙.只是她们招法虽然又快又狠，但在远处伊帆眼中，每个动作都清清楚楚.
“风雷剑震引!“
李沧溟出剑了，似乎只是一剑.剑带风雷之声，挟天地之势.五名黑衣女子闷哼一声，各自倒地.她们爬起身来，想要再出手，忽然全身颤抖，手上的兵器也拿捏不稳.袭人以剑拄地，面纱散开，露出半边脸.但见她脸色惨白，嘴角溢出血来.
这番交手电光火石，就连伊帆也只看到李沧溟剑出剑至，而剑出与剑至之间，无迹可寻.仿佛剑出便是剑至，没有间隔.恰如羚羊挂角，水滴入海.
第一剑，指袭人之剑，引至刀锋，刀剑碰撞.第二剑，引索缠钩.第三剑，砸在盾上.三剑并成一剑，浑然天成.伊帆在一旁看得呆了，禁不住叫了声:“好剑法啊.“
这时听李沧溟道:“现在不可强行运气疗伤，否则自寻死路.山下就有药铺，你们买些固本培元的药物喝了，静坐三日，就可保住性命.“袭人冷笑道:“你会如此好心?“李沧溟道:“我不杀生，若你们要自行寻死，那也怪我不得.“
袭人挣扎着站起，还是站在原地.李沧溟叹道:“他已经被你震断心脉，须臾便死.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此刻其余四位黑衣女子也都站起身来，五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搀扶着，沿小径走了.待她们走远，李沧溟这才收了剑，摘下蒙在眼上的布条:“你还躲在那里作甚?“
伊帆听他语气，分明是说自己.脸上一热.待走到李沧溟跟前时，见他斗笠仍然垂下，看不清神色.伊帆心中惴惴.心想自己和沈云宗相处甚欢，但却与他座下这位武功高强的弟子从未谋面.虽然想套近乎，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李沧溟道:“你背了个琴，又是獐头鼠目，狼形狈相，应该就是伊帆了罢?“伊帆道:“李师兄，在下正是伊帆.是沈先生要你来寻我的么?“李沧溟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脸来.伊帆不敢正视，低下头偷看了几眼，只见他寻常样貌，面色平和.要不是刚才他一剑破敌，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竟是名震天下的剑客.
“你落水之后，怎地到了这里?“
李沧溟这一问，伊帆这才想起地上的燕青衣来.看到燕青衣面色如蜡，命在旦夕，急道:“李师兄，你武功高强，救救他罢!“李沧溟摇摇头:“他心脉断绝，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若蔷妹就在左近，或许可以拖延一些时日.“
伊帆道:“那要怎么办才好?“李沧溟再次摇头，道声:“我们走罢!“戴上斗笠，转身就要走.伊帆忙道:“他现在还未死，我们怎可留他在此，一走了之?“
李沧溟霍然回头，问:“既救不得，为何不走?“
伊帆急了，上前扯住李沧溟衣衫:“他在这里等死，岂不可怜?“李沧溟哈哈一笑:“怎么，你与他交情很深么，刚才怎么又躲得远远的?“伊帆也顾不得他话中嘲笑之意，连比带划的诉说落水后遇着雨点儿之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李沧溟静静听毕，点头道:“虽如此，也还是救不了他.我不杀生，你若不想他多受苦楚，就给他一个了断罢.“
伊帆听他言语甚是无情，心中怒气油然而生.大声道:“你不杀生，难道我会杀生么?你走罢，别人说你宅心仁厚，我看你是沽名钓誉!“
李沧溟嘿嘿一笑，道:“他又不是我打伤的.如他有救，我自会救他.如他无救，我便走了.有什么沽名钓誉的?有生即有死，自然之理.此处山灵水秀，他死在这里，也不枉了.“
伊帆气呼呼地，松开他的衣衫，道:“你走罢!“李沧溟咦了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伊帆手臂:“我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你家在扬州，我也要去扬州，正好一路.师尊有命，你得跟我走，现在就走.“
他手一抓住伊帆手臂，稍一用力，便觉有股真气冲将上来，挡住自己的力道.李沧溟又惊咦一声，内劲催动，逼向伊帆体内，与那股真气相遇.稍一相碰，两股真气形同一家，相互交融.李沧溟大奇，又加了一分内劲，将伊帆体内的真气逼退.只觉得伊帆体内的真气虽然有成，但仍未成气候.
李沧溟心道:“他怎么会本派的内功心法?“细细回味，感觉伊帆体内的真气更加中正柔和，虽然弱小，但无边无际，韧劲十足.李沧溟心中又道:“他内功比我还要正宗，难道是师尊所授.想是这些年师尊闭关苦修，已有大成.“
心念及此，李沧溟问道:“你在山上，师尊有教你什么吗?“伊帆被他结结实实地抓住，即使默念琴曲，仍然胸闷眩晕.喘着粗气道:“沈先生教我的多了，我受益匪浅!“伊帆原本说的是琴道，在李沧溟听来，却是武功.李沧溟听了，心想:“他一个授琴的小子，形貌猥琐，师尊先是要师太送他，现在又要我来寻他，难不成他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心中猜疑，打量了伊帆一眼.伊帆叫道:“好痛，李师兄放手!“李沧溟松开手，问:“师尊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伊帆想了想，道:“沈先生对我甚好.他说天道有觉，必不负我.“
李沧溟听了，哈哈大笑.原来沈云宗收得十多个弟子，只有李沧溟与韩君平出类拔萃.虽如此，沈云宗对这两位高徒，仍时有不满.现在这位形相丑陋的少年，在沈云宗眼中，竟是如此看重，李沧溟心内甚是感慨.下山一年多，自己纵横天下，威名大震，回到山上之时，师尊却避而不见，只叫他来寻人.思来想去，除了伊帆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别无其他可能.
沈云宗深谋远虑，他叫自己来此，必定另有深意.想到这里，李沧溟倒很想知道，眼前这个背着琴的少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所谓天道有觉，吾亦要有所觉.
心中底定，李沧溟道:“这个燕青衣，原是天人宫所属.其人轻功超绝，擅鸡鸣狗盗之事.你身上背着的琴，就是他从别处偷来的.十年前他将天人宫小宫主拐了去，天下人都在追踪他的形迹.如今他身受重伤，命在顷刻之间，且他是你情敌，你要如何处置?“
伊帆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怕雨点儿知道他死了，会很伤心呢.“李沧溟眉头一扬，抱了剑道:“我且耐下性子，等你一阵.“说完席地而坐.伊帆见他态度，定是袖手旁观的了.自己除了琴艺，一无所长.眼见燕青衣匍伏于地，自己却无能为力.
良久，地上的燕青衣忽然向伊帆招了招手.伊帆上前，看到他眼神涣散，嘴角处鲜血仍在溢出，神情痛苦.伊帆将他扶了起来，半躺在地上.燕青衣勉力自腰间摘下一件雏燕形状的玉佩，递向伊帆.伊帆接过，只听燕青衣断续道:“你要再见你的雨点儿，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伊帆心中咯登一下，忙道:“你说.“燕青衣笑了一笑，道:“你拿件玉佩到河北燕子庄，就说我燕十三，已遂了他们心愿.“他的笑容很是诡异，但伊帆此刻一颗心全在雨点儿身上，并不在意.伊帆问:“那我要去哪找雨点儿啊?“
燕青衣忽然伸手抓住伊帆胸前衣衫，面容狰狞.伊帆吃了一惊.燕青衣嘿嘿笑，一边笑一边自口中吐出血来，鲜艳夺目.他手上用力，将伊帆头拉至耳边，低声道:“杀伐果断，绝不留情!“说完将伊帆猛地一推，伊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只见燕青衣连声大笑，咳嗽连声.末了，他道:“只有像杀神胡不归一般，心如铁石，杀人如麻，才算是真正的高手.这个李沧溟妇人之仁，必定被胡不归所杀.你要见雨点儿，要学到他的剑法，还有胡不归的心肠.“说完一口气喘不过来，双眼翻白.
伊帆只道他要死了，赶紧去捏他人中.平日里也曾见过这样的救人之术，只是他手脚慌乱，按了数下才按在人中之处.燕青衣推开伊帆，瞪了眼道:“只有杀了我，你才能见到雨点儿.“
说着，他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剑来.其剑鞘通体金黄，雕工细致，看样子尽是金丝绣成.剑刃亮出，一股寒光扑面而来.燕青衣拿着剑道:“此剑削铁如泥，当者辟易.你用此剑杀了我，就去竹屋内，那有我各处拿来的武功秘藏，假以时日，你就能见到雨点儿了.“
说到这里，一直静坐着的李沧溟冷笑了一声.伊帆拿了剑，脑子里一片空白.燕青衣将一口鲜血吞入肚内，喝道:“快动手!“
话虽如此说，但伊帆哪敢杀人?掌中剑寒光闪闪，他脚都软了.一会，燕青衣悠悠道:“我和雨点儿朝夕相处十年，她早就是我的人了.你不杀我，休想得到她.“
伊帆听了，一股怒气升腾而上，恶向胆边生.燕青衣瞧见他神情，冷冷道:“你相貌凶恶，却原来也是个脓包.“突地伸出一只手，在伊帆脚下一点.伊帆登时站立不稳，身子朝燕青衣扑了过去.手中剑有意无意之间，竟直直插入了燕青衣的胸口.
这一剑插下，燕青衣登时毙命.伊帆惊惶失措，站起身来，看到燕青衣双目张开，鼻间嘴里，已没了气息.这时听李沧溟道:“很好.人死了，你可以跟我走了罢?“
伊帆忙道:“我不想杀他，是他自己...“李沧溟一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伊帆道:“他要寻死，早就可以自行了断.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他的用意么?“伊帆摇摇头.
李沧溟缓缓抬头，眼望天空.一阵才又道:“你相貌凶恶，心却良善.雨点儿与你相处三日之久，各自守礼，不越雷池半步.假若你杀了燕青衣，你便不是原来的伊帆了.他日纵使见着了雨点儿，你与她也会心存芥蒂.这是他其中一个用意.“
伊帆楞住，一会才道:“他说雨点儿早就是他的人了，这是不是真的?“
李沧溟苦笑，剑身倒转，在伊帆头上一敲.
伊帆吃痛，又道:“那他其他的用意呢?“
李沧溟沉下脸，指尖在剑鞘上轻弹数下.淡然道:“他非要逼你杀他，说的那些话，是说给我听的.无非是要借我之手，帮他报仇罢了.此去天人宫，我要是还不能见血，不开杀戒，他的仇，又岂能得报?“
顿了一顿，李沧溟又道:“他却不知我自幼念佛，持斋念经，虽不是出家人，也胜似出家人了.菩萨说，众佛，是已成之佛.天下众生，是未来之佛.佛说，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要我杀生，难于登天.“
伊帆于佛经一窍不通，他听李沧溟之言，杀生与不杀生，好似看淡，其实纠结.只是，他不杀生，却没有拦阻自己.现在燕青衣死在他手里，李沧溟却还在谈佛云菩萨说之类的话，直叫伊帆感到寒心.
心里有气，伊帆就壮了胆大声道:“他说你要被那个杀神胡不归杀了，难道到时别人要杀你，你还不杀他么?“
李沧溟哂笑道:“我要是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只怕天下间能杀我的人，也没有几个.“说话间，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现出骄狂之色.这种神情出现在他脸上，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眼角眉间，如刀如剑，就连方才伊帆手中的削铁如泥宝剑，也没有他现在这般凌厉.
伊帆心道:“就是眼前这个人，说他不要杀生...“这般想着，心内涌起深深的惧意来.
李沧溟道:“你去在他身上，拿了剑走罢.“伊帆看到燕青衣双目仍然睁开，胸膛上的剑下血流如注，害怕道:“我不敢...“李沧溟道:“有什么不敢的?“
垂下斗笠，大步走到燕青衣尸身前，伸手抽出插在燕青衣胸口上的宝剑，连同剑鞘，一起递给伊帆.伊帆接过了，心道:“无论如何，不能让燕大哥曝尸在此.“想到这，就又抽出剑来，在燕青衣尸身边上掘起坑来.李沧溟见他如此行径，也不说话，抱了剑，再度坐地.
这几日都有下雨，土壤松软，伊帆手中拿的又是宝剑，不一会便挖了个大坑出来.只是燕青衣身形高大，坑还是小了.伊帆忙得满头大汗，李沧溟只在一边旁观，并不帮手.好一会终于挖出一个半人高的坑来，伊帆自坑中爬出，面上全是泥土.
伊帆将燕青衣睁着的双目闭上，心内道:“要是雨点儿问起他来，我要如何说啊?“心中郁闷，还是将燕青衣的尸首推入坑内，用土埋了.
眼前一座新坟，埋的却是照顾了雨点儿十年的燕青衣.伊帆不由心生感慨.伫立良久，一旁的李沧溟突然说道:“你的雨点儿现就在扬州，你去还是不去?“
伊帆赶紧转头，脱口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