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郝精彩和刘宽在公寓楼附近逡巡,显然他们看到了大量的警车,没敢跟上去。见到两人走出来,郝精彩趾高气扬地说:“赶紧去收拾东西。”
抽完烟的邱雪回复了以往的刚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郝精彩身前,几乎要跟她接上吻了,一字一顿地说:“闭嘴!”
“你!”郝精彩气得鱼尾纹打颤,抬手就要打人,毕竟“好男不跟女斗”的准则限制不了她。
“郝大姐息怒,息怒。”一旁硕大的刘宽架住了郝精彩的手,“老师说了,两位算是组织的客人。”
“什么客人?她分明是阎罗想收割的一头牲口罢了!”
邱雪听到“牲口”两字,立马暴跳如雷:“你说谁是牲口,你这个死三八,这么没教养,我看你根本不配做人!”
不料郝精彩嫣然一笑:“哈,谁稀罕做地球人,一辈子只配做我们本宿星人生命的备胎,还自以为掌握着自己的命运,真是可悲。”
邱雪攥紧拳头说不出话来。如果实力允许,她肯定已经出手去撕那张嘴了。
“郝姑娘,远离自己的星球十万八千里,来到这么一个落后的星球,和自己的同胞做对抗,是不是更可悲?”墨迟幽幽地说。
这一次,轮到郝精彩吹胡子瞪眼。不过很快,她就一副释然,似乎还透着些许无奈,转头对刘宽说:“我早说过,地球人不值得我们帮助。”
说完独自上了车。一旁的刘宽似乎也有点动气了:“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郝大姐为了帮你们地球人可没少付出。”
见两人站着不动,刘宽又补充道:“我们跟特安局交过手,老实说如今我们都不是管理组织的对手,特安局就更别提了。想活命的话,最好还是加入我们。过去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刘宽说的对,过去的生活已经结束了!这句话像一道坎横亘在两人面前,一旦跨过去,真的就要和过去永别了。可如果不跨过去,恐怕就要和生命永别。
迟疑之际,邱雪忽然握住了墨迟的双手,双眸静静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决定加入他们!”
刘宽咧开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墨迟早猜到,邱雪会做这样的选择,她是个有仇必报的姑娘,小流氓欺负她都要被打个半死,何况那些人几次三番的要她命呢。
只是她的决定如此的快,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看到她眼神中的期待,知道她在等一个答案。
他忽然开始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如果二十八年就是他的前半生的话——生活中一往无钱,感情上遥遥无妻。用墨母的话说,干啥啥不行,吃喝拉撒第一名。生活如果就一直这样风平浪静下去,他将浑浑噩噩度过一辈子。如今面对的前路虽然莫测,可万一中头彩成了英雄呢?
可是,英雄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当时在台上接过“十大杰出青年”奖状的时候,颁奖嘉宾就口口声声称他为“英雄”。
“还是先回家收拾东西吧。”他说。
至少不是拒绝,这让刘宽笑成了一朵巨大的向日葵:“没问题,我们跟着保驾护航。”
墨迟不置可否,邱雪也朝他会心一笑。
在其他人看来,墨迟收拾的都是一些没有太大意义的东西。因而郝精彩投来鄙夷的眼神时,他就当做没看见。不过邱雪却没忍住,差点因此跟郝精彩再次爆发冲突,好在两个男人及时拽开。
钻进热烘烘的捷达里,邱雪的第一想法是赶紧开了冷气离开,不料墨迟又沿着车身巡视了一圈。她的嗔怒刚要表现出来,却看到他从后车轮边抱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近了身,借助车厢内的灯光,才发现他抱着的是一只小橘猫,看着半岁不到的样子。那小橘猫懒洋洋地由着他抱着,一对好奇的大眼睛落在邱雪身上。
“幸好没直接开车。”墨迟笑着挠了挠它的小脑袋,又顿了顿说,“我打算带上它。”
邱雪一副“你疯了吧”的表情。
“它叫‘破烂’,在我们小区流浪有两三个月了,怪可怜的。”
车子是他的,邱雪不好抗议,只好任由他将破烂抱进来。她并不讨厌小动物,只是眼下两人自顾不暇,再带上这么个小拖油瓶,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凌晨的道路通畅了不少,他们很快上了环线。后座上的破烂不甘寂寞,冷不丁一个纵身跃到前面,以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趴在墨迟的大腿上,发出破拖拉机一般的呼呼声。
邱雪被那一跃惊到了,不过它亲近墨迟的动作忽然让她心中一动。
车窗外,昏黄柔和的路灯一团接一团向后划去,身边聚精会神地开车的男人被不时地照亮,柔和的面部线条看着竟十分养眼。她问他:“我能抱抱它吗?”
墨迟腾出一只手来,揉揉破烂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询问着:“旁边这位阿姨想抱抱你,你愿意吗?”
“是姐姐!”邱雪怒道。
他对她笑笑,故作侧耳细听状,破烂合时宜的“喵”了一声。
“哦,它说‘妙’,那好吧。”
墨迟用右手轻柔地将它抱起,邱雪呈上双手,像从亲朋好友手中接过等待自己宠溺的婴儿。
“嗯,怎么有一股淡香?”
墨迟做贼一般压低了声音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天凌晨趁他们不注意,我偷偷溜了回来,该拿的东西都已经拿过去了,准备把它也带过去的。我还给它简单洗了个澡,小家伙非常不老实,要不是进门看到桌上放着根火腿肠,它可能会闹得更凶。”
邱雪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很快看到他右手上三道隐隐的抓痕。
“不过这小家伙机灵的很,吃完东西就跳窗跑了。所以今天过来,拿东西是幌子,把它带过去才是真的,不然它在外面会饿死的。”
邱雪不由摇摇头,之后又贪婪地闻了闻,小家伙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入神地看着她。她把它放在大腿上,轻柔地抚摸着,给它挠痒痒,小家伙很快发出舒服的呼呼声,接着感激似的对她的手舔了又舔。
邱雪顿时眼圈湿了,在这坨毛茸茸的小生命面前,她感觉心都要化了。
遥远的天边,月亮在浓云里拼命挣扎,终于勉强脱出身来。那撒向人间的月光依然暗弱,但夜已经不那么黑了。
“墨迟,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忽然说。
“嗯?”墨迟歪头看她。
是啊,所有的善良都是值得的。眼前这个男人又聚精会神地在开车了,柔光下的他竟然显得男人味十足。她知道这男人味并不来自结实的肌肉,也不来自刷卡结账时的满脸不在乎。这男人味来自对一只流浪猫的呵护,来自为没能救下另一个小男孩而深深的悔恨,来自为营救一个陌生姑娘而奋不顾身。
来自内心深处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