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总是离别时,相去遥归不知期。
次日一早,徐执在城门外站着,他身边是前来相送的卢应淳。而门内,是钟家夫妇正拉着女儿依依不舍。离别之际钟盈终于感到了她有多么依赖父母,那浓浓的酸楚涌上心头,直把眼泪从框中挤出,她任由母亲紧紧抱着自己,心中冷不丁泛起一丝后悔,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真的要跟着徐执走吗?
……
“收了个小徒弟,你以后要费心了啊。”卢应淳站在一旁感慨道。
徐执只是看着门内那一幕,微微笑了笑,双手背负的站着,对卢应淳的话不作回答。
“对了!”卢应淳看了看徐执,郑重的和他交待着:“徐执,你到了云都尽量低调一点,那边有些人……有点麻烦。”
徐执一愣,他没想到这刚认识的卢大人能来这么一句,转头一脸纳闷盯着他道:“你没事吧你?”
“怎么说话的啊你……唉……”卢应淳抱怨了一句,紧接着叹了一声,接着答到:“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吧!但一般大方的人都不会太难相处,这十几年我待在这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你这人除了有点幼稚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
“幼稚?”徐执皱着眉头撇着卢应淳,声音拉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怀疑的嚷了一声。
“幼稚。”卢应淳躲开了徐执的目光,看向城门内的同时也肯定的给了徐执一个回答。
徐执没真在意,无所谓的嘟囔道:“你说是就是吧……”
卢应淳忽然掏出个晶莹剔透的水晶递给徐执,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联络。”
“嗯?”徐执接过手,看着这半个巴掌大的水晶疑惑的问了声:“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卢应淳惊讶的来了句。
徐执纳闷了,他真没见过这玩意儿,略有失态的回答:“我……不知道啊……”
卢应淳顿生鄙夷,那双眼睛充满了鄙视的看着徐执说着:“你们家也太落后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打住!打住啊!”徐执忙打断了卢应淳,插着话:“这东西有什么特别的?”
“定位宝器啊……”卢应淳摇了摇头叹息着:“你把这个拿去城中的联络站给那里的魔法师,那样可以直接和我说话,这东西就是为了找到我在哪儿而已,不然法术投影该往哪儿投你能知道?”
徐执心里一惊,很浮夸的惊讶道:“现在的魔法造诣这么深?投影知道个位置就能想往哪儿投就往哪儿投?”
“美得你!”卢应淳翻了翻白眼,接着给徐执科普:“所有城池,各部要地都有法师协会监造的联络站,每个联络站的那个大水晶通过回路联系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大网,覆盖了洗星辰大部分地区……反正……我也不是很明白,江淮他懂这些。”
“哦……”徐执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那脸上还是掩不住浓浓的吃惊:“好厉害啊……”
卢应淳翻了翻白眼,没再理徐执这个“乡巴佬”。
徐执若有所思,接着发声问道:“那是不是我自己利用联络站的水晶,也可以往任何地方投影?”
“可以啊!只要是有联络站覆盖的地方都行。”卢应淳很肯定的给了答复,语气一变又鄙夷的说道:“只要你够胆和法师协会拍桌子,你把水晶安你家都行!”
…………
钟怀安夫妇送别了徐执,也送别了自家女儿。兰姐驾着马车载着二人往云都而去,长路漫漫,离家愈远,钟盈那份不舍便更是撕心裂肺。车轱辘轱辘轱辘的响着,哭累了的大小姐终于趴在徐执怀里睡着了。
“没想到兰姐你也跟过来了。”徐执将门帘揭到一边,和兰姐打着招呼。
“我是大小姐的侍从,大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兰姐的语气不卑不亢,如今她也知道徐执是什么人,没有了之前的误会,但也没有阿谀奉承的意思:“先生叫我钟兰就可以了,我的姓是老爷赐予的,从那一天起我就是大小姐的贴身侍从。”
“喔……”徐执长长的应了一声,似乎是没什么话了,又把头缩回了车厢内。
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吵醒了徐执怀中的钟盈,小丫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叫了徐执一声:“徐叔?”
“不叫师傅了?不叫亲爹了?”徐执笑着摸了摸钟盈的脑袋,打趣着说道。
钟盈俏脸一红,没理徐执的玩笑,从他身上爬开坐到一旁问着:“我们……到哪儿了?”
“刚出椿城没多远,还有很长的路呢。”徐执应道
钟盈听到这话低下了头,又轻轻叫了徐执一声:“师傅……”
“怎么?后悔了?”徐执又笑着说道:“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不是的!”钟盈忙抓着徐执的衣袖解释道,那声音又弱了几分喃喃说着:“我第一次出远门,师傅……我有点怕……”
徐执揉了揉钟盈的头:“现在才怕啊?”
“其实……其实昨天我也想过……”大小姐很享受这种感觉,说话的时候不自主的往徐执身边靠了靠:“我以为我做好了准备的,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做的准备还不够……”
“刚刚在城门差点想和我说后悔了吧?”徐执笑盈盈的接着钟盈的话。
大小姐没出声,低着头算是默认了。
“其实呢…”徐执语气慢慢认真起来:“人们对选择的准备永远是不够的,其实你不用去想怎么应付方方面面,你只需要记着自己开头那份信念,将它贯彻到底。”
“喔……”钟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道:“师傅,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是大宗师了?还是你保养的好?其实你年纪很大了?”
徐执听到这话眼神顿时目露精光,那嘴角微微上扬,很郑重的和钟盈说道:“师傅的成功也不是偶然!”
“那是什么?”钟盈小脑袋一歪,疑惑的望着徐执。
“因为你师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噗……”钟盈没料到这么一句话,噗呲一笑直把鼻涕也带了出来。
“走开点儿啊,别把鼻涕抹我身上!”
“师傅你!……就不就不你别推我!”
…………
椿城与云都中间隔着很长的一段丘陵地势,沿路有些村庄小镇,这条路常有商队过往也算平坦易行,但偶尔也会受山贼魔兽骚扰,长途旅行的人一般都会雇佣护卫随行,一些没得选择的穷苦人家也会铤而走险。
一片寂静的密林中有四人正相伴而行,看他们的装备精良不是寻常的佣兵冒险者。其中一人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背着个束口包,打扮的如同一个学者,其他人皆是穿着轻甲,后腰别着长剑。
“师哥,我觉得导师在为难我们。”罗寓很郁闷的开了腔。
他们四个人是中州城过来的,一路又是飞空艇又是龙鹰的,最后还赶了几天马车才到了这鬼地方,为的就是完成导师的毕业任务——狩猎北方特有魔兽“鬼藤萝”。
鬼藤萝,一种在北方特有魔兽,准六阶。本体常年埋在土里,像是个半人大的萝卜,露出地面的那一部分会生长成与周围植被相似的模样,所以很难被主动发现。为什么强调主动呢?因为鬼藤萝攻击性极强,它的本体不大,但它可以控制方圆百米的树木,利用根须藤蔓发动突袭,以它为目标的人如果不懂得如何应付,往往会死的不明不白。
“少抱怨点儿吧!”罗寓的亲哥罗庶喃喃道,他的声音也含着几分无奈:“你得期望我们能在这附近找到它,不然我们还得往边防线那边赶,这一带的魔兽都被冒险者和巡卫军清剿了差不多了。”
“你弟说的就没错!”一旁的邹沐清更是掩不住心中的怨气,她是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却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愤愤不平道:“老师那是假酒喝多了发了这个任务,鬼藤萝啊!准六阶!一般的大宗师见到都要绕道走,就罗庶你一个五阶带着我和你弟两个四阶,还有一个炼金术士我们就敢过来捋虎须了?我真想回去闹掰了算了!我再好好修行两年到了五阶去督导院认证一下,不也可以带带那些刚入门的学生吗?真的是疯了!”
“按照老师的话来说……”罗寓把话接下去,阴阳怪气的学起了自家导师的腔调:“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你们也敢说是我魏子涛的学生?!”
四人的导师是一名八阶巅峰大宗师,也是一名颇负盛名的炼金术士。本来炼金这一专业离魔法挨得比较近,但这位导师偏科的很奇怪,他的炼金术与武道都有着颇高的成就,唯独魔法这一项只有可怜的三阶水平。魏子涛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脾气不太好,在中州城是出了名的犟,而且十分记仇,虽然小事不计较,但只要你真惹了他,就是隔个一年半载的你也得提防着,以免他冷不丁从你腰上捅一刀。
罗庶、罗寓两兄弟与邹沐清都是近战的职介,剩下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炼金术士叫做吕岸先,他这人跟着魏子涛学尽了炼金的门道,但对武道的修行几乎是片叶不沾,他名属魏子涛的学员,但也跟随着另一名导师学习魔法,为的就是将他钟爱的炼金术修炼到极致。炼金术可以利用工具辅佐完成,但真正完美的炼金术士一定要搭配合格的魔法造诣。
“你们两个别吵了。”罗庶很无奈的叫停了抱怨的二人,扭过头冲着吕岸先问道:“岸先,周围有什么发现吗?”
吕岸先摇了摇头作回应。他一路上拿着个瓶子,里面是用特殊手段收容的血液,可以防止凝固腐败。每隔十来米他便往周围的植被上滴几滴血液,这是他专门去查阅得来的知识,受鬼藤萝影响的区域内所有植物都会吸收接触到的血液提供给鬼藤萝的本体,这种方法也是找寻鬼藤萝最简单最方便的方法。
“看来这周围应该是找不到了,附近的森林我们都找遍了,这里希望不大啊…唉…”吕岸先叹了口气,扶了扶镜框又说道:“真得往边防线那边去了。”
“要不再找找?万一就在这最后一片林子里呢?那岂不是亏大了。”罗寓皱着眉头说道,他有些不死心。
“算了吧!”罗庶颇为无奈的选择作罢:“这片丛林也没剩多少地方了,去周边镇上找辆马车去椿城吧,天也快黑了。”
“可是这……”罗寓还想劝两句,刚开口就被邹沐清打断了。
“可是可是,有什么可是的!”邹沐清一拉罗寓的手臂扯着他往回头路走:“去椿城休息两天再说!”
“噗!”
邹沐清拉着罗寓刚走几步,突然一瞬间邹沐清整个身体失去控制被拔起甩到了半空中几米高!那抓着罗寓的手忽然增大了力道吓的罗寓条件反射的用力把臂膀一收,他的袖子刺啦一声被撕破,双目呆滞的罗寓瞪大了眼珠子,看着眼前的邹沐清被地面突然钻出有手臂粗细的根须从腹部捅了个对穿,她口中呕出鲜血洒在地面染红了一片枝叶,人还没死透,仍在咿咿呀呀的发出声音……
“呃……唔……”邹沐清只觉身体被抽干了力气,两只眼睛已经无法聚焦,口中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罗寓被吓傻了,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他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地上,只能呆滞的看着这一幕。罗庶也是一愣,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了,但他不愧为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短暂的失神后他立马抽出长剑一剑砍断了根须,但邹沐清的身体仅略微下坠了一小段,马上被另一条抽过来的藤蔓瞬间圈住拉向了丛林深处。与此同时,一旁的吕岸先急忙在身上摸出了一小包东西。
罗庶来不及挥出下一剑,一咬牙刚想追上去救人,忽然只觉小腿一阵刺痛,下一秒整个人半跪在地上,他这才发现原来地面上一根手指头粗细的根须已经扎穿了自己的小腿,他刚抓住那根根须要拔出来,只听身旁一声惨叫,自己的弟弟罗寓也被一根小根须刺穿了手掌。
此时场面已经危急万分,一行人中善于战斗的三人已经失去战斗力,眼看着要全军覆没,千钧一发之际吕岸先将手中的那包东西扬到半空,那白色的晶粉顷刻间弥漫在几人四周,吕岸先响指一打一团火花自他指间燃起瞬间点燃了那些粉尘,一刹那周围火光爆闪绚烂夺目,只是三人当下无暇欣赏这一幕……
那火焰瞬间将范围内的植物烧灼的一干二净,却很神奇的未对人体肌肤造成丝毫影响,只是那衣物也被烧去。三人首次“坦诚相见”,但当下没有人在乎这些,他们更关心的是怎么活命,好在吕岸先的准备充足,他再次从包里拿出一包粉尘转身一扬,用同样的手段在来的方向清出一片空地。
“罗寓!!”吕岸先一声爆喝:“扶着你哥跟我走!先出去再说!”
…………
一行人以为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们从书籍中查询也得知鬼藤萝有着狡诈阴险的特性,但他们没想到魔兽也懂得钓鱼的手段,故意让他们四人深入其中然后突然发难。这世上真正的经验永远不是能从书本中学完整的,同样的,世间的狡诈险恶,也不是词句之间可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