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数的箭羽临空。
黑压压的一片,头皮发麻,就连呼吸都便的沉重。
千钧一发。
“侯爷。”
“还是一如既往沉不住气啊,陈栖年。”
“动手吧。”
“是!”
轰隆隆!
整座西阁轰然坍塌,飞扬的尘土掩埋一切。
嗖嗖嗖嗖——
数不清的箭矢落下,在烟尘上穿透出一个又一个孔洞,受阳光照射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视线受阻,陈栖年怒喝:“全员备战!”
轰!
军势磅礴。
所有禁卫举起手中兵刃,院墙上所有弓箭手再次拉弦瞄向西阁,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鼻腔,其中有鲜血从地面渗出染红了石砖,不知夹杂着多少无辜之人,而在烟尘中,肉眼可见有若隐若现的人影移动。
哗啦啦!
听到声响,还未反应过来,烟尘中,一道宛如灵蛇般的黑影窜出缠绕住一名禁卫脖颈,来不及任何反抗,棱角的倒刺瞬间划破肌肤鲜血溢出。
众人惊惧,“该死的,什么东西!”
“铁鞭!是一条铁鞭!”
有人报告。
被缠绕的禁卫支支吾吾根本说不话,铁鞭回撤时直接将人带飞,烟尘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让人头皮发麻。
场中禁卫微微退缩。
四殿下瑾神色不好看,这样可不行,未战先怯,这是大忌!
突,一杆长枪横空飞入烟尘之中,只见周崇光身披铠甲移步间哗哗作响,长枪当先而他紧随其后,顿时烟尘之中刀光剑影重重。
另一边。
以卫疏林的身法短短几息间,师徒二人已经离开王庭范围,清秋被卫疏林带着飞跃在都城屋檐之间,清风吹拂起二人衣诀,看着身下不断变换的场景,心神不宁。
“有什么想问的便说吧,憋在心里会影响你的剑。”卫疏林主动搭话。
清秋想问的想知道的有太多太多又岂能说的完?
“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卫疏林依旧注视着远方少有的沉默,又前行一阵终究还是拧不过无奈叹息,身形骤降,师徒二人落在一斜顶上,风过无痕,苍老的大手抚在清秋头顶是那般温暖,“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贸然插手反而会凭生祸事。”
吱~
对谈时,下方传出一道微乎其微的响动,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卫疏林手中【临渊】不曾出鞘,食指拨动,仅仅一个微动作手中黑剑旋转半圈,对着后方狠狠一戳,轰!
一道剑气撕裂长空,凌空炸响,伴随点点血梅。
“杀!”
喊杀声骤起。
卫疏林先是一笑随即转身背对清秋,在漫天血梅的印衬中须发张狂!原本在清秋眼中还算慈祥的老头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尽显霸道峥嵘,举手投足剑气贯穿四方死伤无数!
抛开立足之地,整个斜顶都在顷刻间瓦解,四周冒出的人影更是数不胜数却都如糜烂残花般在一瞬间化作养分。
惊叹之余,清秋有注意到那些人胸前都印着宝塔状图案,“这是?”
卫疏林抚了一把白须将气息尽数内敛,前一秒至霸至烈下一秒就像是寻常的邻家老人,收放自如何等恐怖的掌控力!
“观其衣着,应是七玄宗所属。”
清秋略微思索,“七玄?怎么从未听说过。”
卫疏林解释道:“七玄宗是王上七弟淮候所创立的势力,早些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与王上不和,自王上登基以来一直发展在玄国之外,此事为玄国禁忌你自然不知。”
清秋诧异地望了自家师父一眼,既然是禁忌您又从何得知?
难道是那玄王亲口告知的?
“这是王上与淮候的博弈,浮于水面的固然惊人,太尉、剑疯、观沙阁、禁卫、七玄宗……又有谁可知其背后没有隐藏更大的的秘密?”卫疏林一一诉说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这场博弈的棋盘很大甚至有可能囊括整个玄国,希望不要做得太过分。”
“七玄宗出现在这里。”清秋猛然一惊,“那岂不是说……”
卫疏林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师父,我们……啊!”
卫疏林将黑剑挂于腰间,不等其说完直接抓起清秋,如展翅大鹏冲入云霄,身下之地化作虚无。
只剩淡淡余音,“不可以。”
在高处,师徒二人还见到不少七玄势力如蝗虫过境其中还有都城府与刑部的人。卫疏林俯瞰全局看情形都城府与刑部似乎想要将七玄合围,其寓意应是想将其影响控制在王庭周围,玄王的确早有打算,要不然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内擒其首,外剿其势。
此番计算已是极好,可是……
“娘!”
“娘你怎么了!娘!”
在都城府、刑部的人与七玄交战不远处,有一棵枯树,树下有妇人倒在血泊中,身旁还有一孺子,不断推搡这妇人,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就是不睁眼,那满天飞舞的落叶,片片哀哀,甚是凄凉。
终究是殃及了平民百姓。
清秋意动,“师父。”
刚张口就感觉周遭景物快速移动,“为师知道你怎么想,他母亲已绝无生还可能救了他又能如何?”
“孺幼乱世求生,还不如杀了他。”
清秋并未做声,因为她无法反驳,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世道如此又岂能违背。
“权谋之争最是无情,能避则避,方可长久。”
“不过……你还是不甘心吧。”
“师父。”被看穿了,清秋一时语塞。
话锋一转。
“我理解,年轻人总是要有些冲劲,要是如我一般岂不是失了几分乐趣。”
“师父你……”清秋在自家师父眼中看到了几分火热。
“呵,这次我这老家伙就陪你一次吧,趁着为师还挥的动剑,就用双眼去见识,用心去感受,踏足这片天地走出独属于自己的道。”
“秋儿。”
“要来了!”
一声底气十足的喊叫,卫疏林毫不犹豫将自家徒弟抛出,随后一道掌风打出以浑劲包裹将自家徒儿送向地面。
“哎!”
清秋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在仓惶间地落于地面。
踉踉跄跄还未站稳。
下一息,破风声响在前身临近,清秋神情凛然立即后仰,腰肢柔韧性极佳向后倾倒几乎平躺,明晃晃的刀片从上方划过,不迟疑,一脚踏地借力翻起,身形在半空中倒挂金钩,一记脚鞭准确掠在对方下巴处。
那人直挺挺倒在地上,衣着与胸前印着宝塔之人相同。
七玄宗,如此将性命如此视作儿戏令她极其厌恶,卯城如此,七玄亦如此,这个时代她更讨厌了。
“多谢姑娘救命。”
“谢谢姑娘。”
一家三口,带着还未抹去的惊恐泪水不断给清秋磕头拜谢,原本以为在劫难逃却不料天降一姑娘,出尘若仙轻而易举解决了那面露凶煞之人,此恩如同再造,感激涕零。
清秋心念感应周遭环境。
这样的情况,这条街还有很多。
原来师父早就打算好了,望了一眼高处,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终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切,这个恶趣味的老头就知道吓唬我。”
回到当下。
“那人还未死,小心些。”提醒一句,清秋手持【承霜】化作一道白影冲出。
“呵。”
卫疏林停在一树梢之上双手背负身后迎风而立其姿绝尘,望着自家徒弟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只有经历过,才会成长。”
既然徒弟已经动手了,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能干看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盯住一个方向,他能感觉到有位宗师在向王庭方位靠近。
不同浮生道人季风翰。
这位。
恐,来者不善。
垂政殿内。
内侍监总管杜童杜公公,递上一份份情报。
“王上,参与谋逆的大臣共计九名,名册已经列好了,三殿下恪正在收拾残局。”
“另,四殿下瑾与元帅陈栖年、虎烈将军周崇光已经动手将淮候一干人等围困福临宫内。”
玄王苏允文没有丝毫喜色,一只手不断揉捏着额头穴位,禀告的这些早已注定,他想要听到的可并不是这浮于水面的东西,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
老七啊,老七。
究竟是什么,给予你这么大的胆量,敢暗中潜返都城。
“还有呢。”
杜公公说道:“都城府府尹来报,不出王上所料,王庭外围出现一位身穿白裙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正在协助都城府与刑部缉拿七玄势力。”
“嗯。”
听到这个消息玄王苏允文轻抿一口茶,总算有好消息了,有他在就掀不出什么乱子,瞧了一眼身前人道:“杜公公就别憋着了,年岁也不小了,在伤了身子。”
杜公公当即拜下,“老奴,谢王上关怀。”
爬起来一脸谄媚,“怒奴斗胆,王上,淮候此刻不过垂死挣扎,外围之贼尽是些小鱼小虾,为何还要用计逼出卫疏林师徒呢?”
“这……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呢?”
“你呀,太轻看孤这个弟弟了。”
“难道……淮候还有后手!?”
玄王狭长的眼眸盯这手中玉杯,细细把玩。
“谁知道呢?”
“不过,敢大大方方的进都岂能没点倚仗?”
“只凭那几个九品?”
“怕是不够看。”
嘶!杜公公倒吸一口凉气,天下一流的九品高手在这位口中居然被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您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所以卫师就是王上制约淮候后手的下一步棋,而他徒弟则是引导卫师不得不参与进来的火引。那王上如何确信,卫疏林的弟子定会参与其中?”
玄王把玩手中玉杯。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卫疏林了。”
“身为王,自有识人之明。”
“奴,明白了。”
“你不明白。”
一声呵斥,万籁俱寂。
杜公公抬起的头狠狠砸在金砖之上,头破血流。
玄王将杯子放置于台面上,本身散发出一种深沉的孤独,无人可懂孤独“等着看吧,台子,孤已经搭好了,戏,才刚刚开场。”
“七弟,千万别让孤失望。”
福临宫内,四殿下瑾与陈栖年元帅紧紧注视着西阁废墟处,“陈帅,周将军一人犯险不会有事吧?”听说王上非常器重这位新来的年轻将领,若出事,他可担待不起。
陈栖年摆手道:“还请四殿下安心,崇光非寻常人也。”
正殿内,太子苏穆闭目养神与纷纷扰扰的百官成鲜明对比,而二殿下苏姬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从今往后他又多了一样追求,“卫清秋,这个名字本殿记住了。”
很快。
周崇光持枪从烟尘中退出,脸上多出一道划痕有鲜血溢出,在地上滑行出大约七八丈的距离依旧不停直至撞在墙壁上才顿住身形,神情不好看显然并不轻松。
“来了!”
陈栖年抬手示意,四周院墙之上弓手纷纷瞄准。
视线中,一道人影缓步走出,服饰未变只是换了张面孔,中年模样,一头黑发打理的井井有条发冠高悬,面容俊朗却透露着沧桑,面对数百利箭依旧坦然。
率先开口道:“陈栖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啊。”
陈栖年不曾搭话,只是面容越发谨慎。
四殿下瑾仔细打量身前人,在他还未出生前淮候便叛逃了玄国,他从未见过其本人。
“这便是淮候。”
淮候也注意到了他,“你是我的子侄吧。”
礼法不能废,何况淮候依旧是大玄侯爷,并未除籍,四殿下瑾抱拳一礼。
“见过淮候。”
“哈哈,相比淮候,我更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叔叔。”
淮候面容和善,若非证据确凿实在不像叛变大玄之人。
“四殿下,休要与他多言。”
陈栖年一挥手,四周箭矢纷纷离弦,与此同时烟尘中再次冲出一道身影,手持铁鞭驱使如臂,将淮候护在身后,箭矢临近还未碰上,便被强而有力的劲道弹飞。
全身骨瘦如柴的男子,看上去仿佛只要风大些就会被吹倒,面黄肌瘦,双眼深深陷入眼窝之中,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手纯铁鞭却使的出神入化,七玄宗,九品高手,莫枯。
陈栖年轻疑一声,这箭的力道似乎小了许多,即便是九品高手三番两次硬悍,不该这般轻松。
猛然惊醒。
转头望向院墙处,只见原本神采奕奕的弓手,一个个神情恍惚宛如下饺子般接二连三院墙上坠落,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