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已经五天了,上坟回来的那两天里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家里的窑洞粉刷的较早,开始反碱了,小片的石灰有时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掉下来,掉在饭盆或饭碗里还算小事,掉在眼睛了可就麻烦了。一打听,现在的窑洞不需要再用白灰粉刷了,用纤维板可以完整地包起来,隔热还防潮,包一个窑洞也就一天的时间,省时省力还省钱。电话联系了卖纤维板的商贩,是个妇女,搞好了价钱,一个窑洞七百块,包工包料。
一个小卡车拉着货驶进了我家的院子。
车停稳后,主驾驶位上跳下来一个穿着尼龙夹克的小伙子,留着一头杂乱的长发,嘴里吊着半根烟,下车后自顾着去卸载车上的东西。
没过多久,副驾室也下来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根铅笔,径直朝我走过来。
“是四虎家吗?”
“是的。”
那女子走到我跟前,仔细打量起我来,满脸的疑惑和惊喜。
被她这么看着,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你是王鹏云?”那女子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你是?”听那女子能叫出我的名字,想着一定是熟人,于是开始在脑海里快速地搜索着曾经相识且与之容貌匹配的人名。
“你当然不认识我了!我是马子军的媳妇,我们家的相框里有你的照片,我常常听我老公说他有个好朋友叫王鹏云!”她看着我笑着说道,接着扭过头大喊道,“军哥!你快看这是谁!”
那小伙子本在卸货,听到女子喊我的名字,把遮着额头的长发甩在一边,朝我看了过来。
虽然十多年没见面,但他的容貌变化一点也不大。他是我在乡中学补习的同学,也是好朋友。他还有一个哥哥叫马子洲,大他两岁,那时候我们三个都在一个教室上课的。
我们能成为好朋友,源于我和班上另一个同学的矛盾。那时,班上的女生宿舍被盗了,很多女生丢了钱,因为是寄宿的农村孩子,那些钱是她们的生活费。最后,我帮着大家找到了那个小偷,是班上的另两个学生,伙同其中一个学生的弟弟偷了钱。那两个学生为了报复我,在我上晚自习的时候,找人把我喊到校园外,准备偷袭我,好在我躲得快,他们没有得逞。我把这件事告诉班上的学生后,马子军和马子洲两兄弟站了出来,他们害怕我在回家的时候再被欺负,就邀请我晚上去他家住,路上好保护我。
那天晚上,我来到兄弟俩的家中后大吃了一惊。原来他的哥哥在家里暗暗练着功夫,每天晚上的必修课是跑步、拍沙袋、举重、走梅花桩、练二节棍。从学校到他家有五公里的样子,他跑个来回都不带气喘的。拍沙袋已经把两只手掌练得比平常人厚很多,他那一掌拍在脑门上,别说是人,就算是动物也会瞬间晕倒。举重的东西是驴拉车的车轱辘,车轱辘上绑着很多砖头,他能很轻松地举起来,我试了试,只是能抬得离开地面,可想而知他的臂力有多强。梅花桩是在院子里栽的木桩,这些木桩没有完全固定死,会晃动的,记得他那天为了给我展示,挑着一担水在上面旋转行走,如履平地。他的二节棍是常常藏在身后的,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练习棍法。
自那晚以后,我便常常去他家做客,我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高考的时候,两兄弟没能考上高中,而我去了外地,从此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今天在这里遇到马子军,着实感到很意外,想不到他依然在老家谋生。
马子军扔掉手里的烟头,紧走两步,激动地朝我跑过来。走到我跟前,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捶着我的后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让母亲做了西红柿鸡蛋面片来招待我的好朋友,在陕北的农村,这也是招待亲朋好友最好的吃食。
马子军告诉我,自我走后,他又在乡中学补习了一年,考上了县高中,上了三年高中,没能考上大学,就读了个大专,毕业以后也没能找到好的工作,就在老家开了这么一个装修门市,虽然发不了大财,但还算能勉强糊口。
当我问起他哥哥时,他说他哥哥初中毕业后没有选择复读,而是去当了兵,当了五年兵后就退役了,现在在西安给一个老板当保镖,也是很久没有回老家了。
傍晚的时候,我开车去镇上买了蔬菜和白酒,让母亲炒了几个菜,兄弟两个喝了个烂醉。
窑洞在第二天中午装修好了,马子军在其他地方还有活儿要做,为了生活,就没多留。临走的时候,彼此留了电话,加了微信。
第七天的时候,我的假期也满了,收拾好行李,打算继续回医院上班。
母亲说老家的粉条好吃,是纯土豆粉,非要我带上,说老家的东西比城里的好吃。我知道,不是说城里的东西不如老家的东西,而是老家的东西,吃的不是味道,而是乡情。
待我发动车子,摇下车窗与母亲告别之际,在后视镜里,我意外地看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朝我驶了过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生税。
此时能再见到张生税,我猜想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把张生税让到了窑洞里。
“回到家后,我晚上再也听不到那些奇怪的声音了,每天都能睡个好觉了。”张生税激动地告诉我,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是多想摆脱这种折磨了。
我给张生税泡了一杯紫阳茶,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张生税坐在炕栏上,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悄声对母亲说道,“虎虎娘的,麻烦你去门口守着,我有些话要给你小儿子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好不?”
母亲知道张生税要给我讲什么秘密的事情,应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张生税从炕栏上移下来,缓步走到门口,撩起窗帘朝外看了看,见母亲正站在院子中间张望着四周把守,匆匆折回来走到我跟前,把嘴巴凑到我耳朵前,悄声说道,“以前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就连我的老婆和孩子都没有说过。小伙子,我看你是实诚人,也是个知识分子,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张叔叔,我相信你,从你告诉我二哥的事情后我就相信你了,虽然现在的科学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但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现象一定会得到合理的解释的。”
我认真地说道,我说我相信他,不仅仅是凭着这些天的经历,更多的是眼前的种种暗示,好像在给我暗示什么,而我又没有发现。
“嗯……”张生税接着神秘地说道,“如果哪家要死人,他家的脑畔上就会飘着一层烟,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的人群,都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红色代表是老年男性,橙色代表老年女性,黄色代表年轻的男性,绿色代表年轻的女性,青色代表的男性小孩,蓝色代表女性小孩,紫色代表还没有出生的小孩。这些烟是分层的,一层代表能活一个月,颜色越淡,说明活得越短,我最多能看到六层。”
听到这里我心里无比惊讶,想不到张生税的世界竟然如此神奇,他连最亲的人都没有告诉,今天突然告诉我这些,却不知何意。
“不过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张生税叹了口气,继而脸上一悦,“既然我什么也看不到,那我以后就不怕头疼了。”
“张叔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接着我把为何回老家,回老家遇到的这些事一股脑说给了他,完全把他当成了知己一般。
张生税听完我的事情,悄声说道,“小伙子,你二哥是个不平凡的人,他或许在给你传达一个非同寻常的信息,你目前还没有发现……”
张生税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着扯掉裹着耳朵的纱布,让我仔细看他耳朵上的伤口。
因为是在早上十点钟的样子,太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窑洞,说来也巧,两束阳光恰巧照在了张生税的两只耳朵上,阳光照着的地方,也刚好是张生税耳朵上的伤口。
此时,伤口凹陷的地方没有了分泌物,已经长平,原来每个凹陷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字母。左耳三角形伤口最上角的字母是W,左下角是R,右下角是X,右耳最上角的是K,左下角是S,右下角是L。
我忙拿出纸笔,在本子上记下来这六个字母。
“这些字母前两天最清楚,现在慢慢变模糊了,我怕再过两天看不见了,就赶紧过来给你说了……”张生税说完,又用纱布把耳朵裹了起来。
张生税给我讲完这些事后就回家去了,我和母亲也没有挽留。
张生税走后,我把那六个字母罗列了出来,试着找到其中的规律或含义:
左耳三个字母开头的可能性:
W R X
W X R
R W X
R X W
X W R
X R W
右耳三个字母开头的可能性:
K L S
K S L
S K L
S L K
L k S
L S K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看着手里纸上写着的字母,想着各种组合。二哥和大哥都没有学过英语,排除了英语的可能性,只能是某个汉字的首字母。每个耳朵的三个字母代表三个汉字,是什么汉字呢?我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