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二十九年,初冬。
摄政王宫初寒娶了镇国大将军的妹妹叶梓涵,全国哗然,人人都知道镇国大将军的妹妹叶梓涵许了新科状元陆今朝。这桩婚事是她拼死求来的,却在成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和离,然后一年后赐婚给了摄政王。
我一身凤冠霞帔,带着无比沉重的凤冠,静静地坐在床沿等待着我新婚的夫君。这场婚礼远远超过当年我拼死也要嫁的人,可是却没有了当时的那种感觉,仿佛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哥哥说“卿卿,摄政王宫初寒是真心喜欢你的,不为名利,只为真心。“我也知道他一心都在我身上,才会同意嫁给他。这个人或许比当初那个人要好的我多。
三年前。
我去城外的寺庙上香,跪在蒲盘上求姻缘,求一个可以不为名利,只为白头相守的人。突然佛像后面传来一声嗤笑。
我的丫鬟茉莉愤怒地说“大胆,竟然敢亵渎神灵!“
只见一个一身青衣无半点点缀的人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一身书生装扮,很是儒雅。我感觉并不像是如此无理的人。
“若是神灵真的会庇佑好人,成全人的愿望,怎会有这么多的不平之事。“他一脸冷漠,眼睛毫无神情,我才知他的眼睛看不见。
我也知道其实求佛只是一个心里安慰,可我还是喜欢上香,只求一份心安,也为我哥哥求一个平安。
又过了一个月,我哥哥去关外平定叛乱,我很担心,怕他像父亲一样,丢下我,我决定去佛寺住上一个月,为他祈福。
茉莉劝我别去,我没有听。自从父亲去世后,我与哥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很是宠我,即使我没有父母,他也给了我一方天地,让京城中的我安乐无忧。现在他又一次出征,我在家也无事,便想着替他祈福,愿又在天之灵,佑他平安。
我带着茉莉和几套换洗的衣服便出发了。顺利地住进了东厢房。小和尚给我说“寺庙的东厢房是给女施主住的,西厢房是给男施主住的。“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东西厢房只是相隔一个不大的花园,很是静谧,令人心安。收拾好行李后,我在花园里逛了逛,偶然发现亭子里坐着一个人,似乎在写着什么。走进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他。
正准备走开时,发现他打翻了砚台,弄得一身狼狈。我将我的手帕放在了他的手上,他似乎不知道我在,怔了一下说了声“多谢。“完全没有那天的冰冷。
我说“你一个人在这岂不是很不方便?“
他说“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后来,我知道了他的名字,陆今朝。我告诉他,我叫卿卿。在寺庙一个月,我们日日都会见面,所谓日久生情,我终究也没有逃过,便喜欢上了他。一个月后,我的礼佛时间到了。
我告诉他,我要走了。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只希望他可以挽留一下我。我看到他的神色有点落寞,心里不忍。便脱口道“陆今朝,我心悦于你。“我明显感觉他一愣,接着嘴角上扬。
“我也心悦卿卿。“
我很开心,当即决定留下来。茉莉一直劝我早点回去,我没有听,我觉得我所求的人出现了。此后我和他日日在一起,我替他读书,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诉说着日日见到的趣闻。他为我作诗,写策论,准备着科举。
我知道他想考科举,只是无奈眼睛看不见,我感觉很是心痛。我便千方百计找治疗眼疾的名医,终究我还是找到了,只是治疗的代价有点大,需要一个人眼睛换另一个人的。我义无反顾地答应了,我想让他看见,想让他参加科举。
我告诉他,我找到了治疗他眼疾的名医,他也很开心,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说“卿卿,等我高中,便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我很开心,终究这对眼睛没有白费。
治疗之后,会有一段时间敷药,我也彻底失去了光明,我没有告诉他我看不见的事,他也不知道。只是我明显感觉到他一日比一日开心。终于我的哥哥凯旋归来了,我还是要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我去找他,告诉他我要回去了。他抱了抱我说,给我说说你的住址,等我娶你。我怕他日后多想,变道“等你高中,我自会找你娶我。“
只是此时的我并没有想到此时一别,便会物是人非。
我哥哥知道我丢了一双眼睛后,很是愤怒,说什么也要找那个人要回我的眼睛。我拉着他说“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他说过会娶我的。“我哥哥终究还是疼我的,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便没有在追究。
一日,尚书府的千金月惋惜前来找我。我和她是闺中密友,只因为人人都觉得我与她的声音相似,我觉得这便是有缘,便与他成了好朋友,只是她见到我看不见时,很是惊讶。我没有瞒着她把我和陆今朝的事情说给她听。小女儿家的开心,耐不住要找一个人分享。她也感叹,如今有这样一个真心的人很不容易,她祝福我。
又过了几个月,秋闱到了。
我坐在家里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放榜之后边去找他。
一日,我靠在窗前晒太阳。茉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中了,陆公子他中了,是今年的状元。“我开心极了,便想着过几日变让哥哥替我去求皇上赐婚。
那日,我感觉哥哥很生气,便问他“哥哥,怎么回事?“
哥哥说“卿卿,他不想娶你,他有自己有喜欢的人。我怕你会受苦。“
我告诉哥哥“我知道呀,就是我嘛。“
终于,在我的死缠烂打下,哥哥还是让皇上赐婚了,让我嫁给我心心念念的人。
出嫁那日,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雪纷纷扬扬而下,世界一片纯净。
我早早地起来,等着嬷嬷替我梳洗。嬷嬷说,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我很开心,觉得这是一场幸福的婚姻。经过复杂的礼仪后,我坐在新房等着他回来。想着他会不会认出我,会不会感觉很惊喜。
然而,他并没有来。茉莉说他去了月姑娘那里,说是月姑娘做了一桌好吃的等着他。我突然很难过,这便是当时许下的诺言吗?还是因为他不知道我是卿卿所以不来的?
茉莉替我梳洗后,我便躺在床上,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来了。听着他来的时候,我突然又高兴了,等我刚刚下床站起来的时候,便迎来了一巴掌。
我被打的发蒙,从小到大,我何曾受过这么大的磨难。我捂着脸,朝他问到“为何打我?“
他说“你自己做的事你会不知道?你朝卿卿的院子里放了一把火,差点烧死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不会放过你。“卿卿?我不是卿卿吗?
“我没有,我……“
“住嘴,你还狡辩,那一院子的人都是眼瞎吗?“
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我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这就是我拼了命要嫁的人,却不给我一句辩解的机会。
第二天,我坐在院子里想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告诉他我是卿卿的事。然而我没有等到他,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叶姐姐,你知道陆今朝昨晚在哪儿吗?“
听到声音的我一愣,这声音?“月惋惜?“
“是我呀,这几个月不见,不记得我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心里很慌,似乎明白了什么。
“月姐姐,我以前最讨厌别人说我的声音像你,可现在看来还是有好处的。“
我慌乱地站起来,“你……“
“月姐姐,你知道吗?陆今朝把我当成了你,每天对我恩爱友加呢?昨晚我偷偷地在我院子放了一把火,果然他就……“
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放在心上的闺中密友背叛了我,抢了我的夫君。还未等我说些什么,便听到“哎呀“一声,她摔倒在我的脚下。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被一股力量推翻在地,蹭的我的胳膊火辣辣的疼。
“你干什么!“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我心一疼,刚刚想解释,便听到月惋惜哭哭啼啼地说“姐姐,你不喜欢我,我走就是,嘤嘤嘤……“我愣了,这个女子仿佛我从未认识过,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白莲花的一面。
“卿卿,你没事吧?“陆今朝温柔地扶起月惋惜,温柔地问。
我自嘲地笑了,原来是这样,这一瞬间我没有恨月惋惜抢了他,我只恨我自己,把眼睛给了他,他却依旧眼瞎。
“来人,传令下去,叶夫人恶意伤害人,从此以后搬进柴房。“冷冰冰的话,从我当时爱的死去活来的人口中说出。我没有反抗,从容地住进了柴房,这是我身为将军府大小姐的气度。
自那日后,陆今朝再也没有来找过我,听茉莉说,他一直在陪着月惋惜。我突然想起那日哥哥说的话,他说他怕我受委屈,我突然想我哥哥了。
“砰“一声,我的房门被踹开了。“来人,叶梓涵顶撞本夫人,拖出去打四十大板!“月惋惜狠狠地说。
“你敢,将军府不会放过你的!“茉莉护在了我的身前。
“将军府?恐怕你哥哥现在自身难保了。你还不知道吧,陆今朝现在已经联合我父亲弹劾你哥哥,恐怕过了今天,将军府就不负存在了。陆哥哥说要娶我为妻呢,你说他会怎么处理你?“月惋惜笑着说。
哥哥,不,不会的。板子一下一下地打在我的身上,痛,我知道我不能晕过去,我还要去救哥哥。
“住手!“冰冷且急切对我声音传来。我抬头看了看,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哥哥……“
“你怎么在这儿?“月惋惜大惊失色。
“呵呵,区区新科状元和尚书,又怎会威胁到我。“我哥哥一把把我抱在怀里。
“哥哥,对不起……“我哭的稀里哗啦,因为我,差点害了他。
“卿卿,哥哥带你回家。“
“卿卿?你叫她卿卿?“陆今朝疑惑地说。
“我笑有些人认贼作父,眼盲心瞎。“哥哥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认贼作父?“
“你以为当年你们陆家造月尚书陷害满门抄斩的时候,是谁留下了你的命,是我向皇上求情,留你陆家一条血脉。现在你呢,联合仇人要置我于死地,若知如此,我绝对不会救你一命,现在来祸害我的卿卿。“哥哥冷冷地说。
“不可能,不会的……“
“是非黑白,你尽管去查。今日你就写下和离书来,自此你与我的妹妹再无瓜葛。“
“你为何叫她卿卿?“陆今朝愣愣地问。
“我本来就叫卿卿,从始至终都是卿卿。可笑我把一双眼睛换给了你,可笑你呢,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
“不是的,是她骗了我,卿卿,是她骗了我。“
“今日你写下和离书吧,放我走吧。“
“卿卿,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将头埋进了哥哥怀里,表示不想理他。
“卿卿,我们回家。“
“哥哥,将我的眼睛拿回来吧,我不想它长在这样的人身上。“我闭着眼睛说。
自那日一场闹剧后,我已经在将军府呆了将近两个月,身上的伤也全好了,只是心结难愈。眼睛也可以看到了,我问哥哥是谁治好了我的眼睛,他没有说,只让我好好养着。
恰好这一日,摄政王来府,哥哥说他想见我。我同意了,我也不知道他的来意,但是他是哥哥的好友,料想人品应该也不错。
见到他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闪过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朝我轻笑了一身,我囧迫地埋头吃饭。
后来,他向我哥哥求娶我,我同意了,即使我还不喜欢他,但是我知道他是适合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喜欢的得不到,适合的最重要。
此刻的我,静静地等着那个我要相守一生的人,或许在未来的某天,我会喜欢上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