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八年五月二十六日,在许多人眼中,也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日子。
然而,对于徐安来说,却是具有划时代的纪念意义。
因为去年这个时候,他穿越而来,所以今日,也算是他的生日。
徒步直播走318在折多山露营的时候,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一点也对不上号的古代世界。
这是一个男性自由职业者不容易生存的世界,否则会被视为败家子、逛荡鬼、二流子、皮懒汉,不仅娶不上娘子,还会被唾弃成过街老鼠。
反倒是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绣花,弹弹琴,养个宠物,剪剪花,修修草,端的是美哉美矣。
为此,徐安在适应了现在的身份之后,琢磨了很长时间,才摸索出一条目前看起来还算是稳健而舒适的生活道路。
清晨。
大宋国都,宣武城南区,一座雅致的青砖绿瓦三进式四合宅院内,徐安起床洗漱一毕,开始晨跑,穿着街坊邻居们诟病不已的白色丝绸大背心和蓝色大裤衩,浪奔在内城河边的林荫小路上。
跑累了,在岸边一排树荫下,望着那翻卷着浪花的波光粼粼的河面,伸伸腿,扭扭腰,做着也不知道是第几套的广播体操。
岸边杨柳轻轻摇摆,宛如少女婀娜的腰肢,清风徐徐,不冷不热,纵然跑了五公里,再频繁做着健身动作,徐安身上也只是略微有些细汗,不过,经风一吹,反倒十分爽朗。
而就在徐安做操的时候,城南早市也开始热闹起来,街道上的店铺纷纷开门迎客,早餐铺子里开始冒出热腾腾的蒸汽,卖新鲜蔬菜的,卖鱼,卖肉,卖水果的比比皆是,各家的烧饭婆子,厨房仆人也都挎着篮子,采买一天所需。
在河边锻炼了半个时辰,身上的血气开始沸腾,徐安迈着四方步,一边舒缓身体,一边欣赏河景,优哉游哉往回走。
“小安呐,我前几日与城西的朱屠户说好了,他家的二小姐正当妙龄,模样可人,与你也算是郎才女貌,这次你说什么也要去见一见的…….”挎着菜篮子的杨媒婆,见了徐安就是一阵推销。
徐安与杨媒婆同住在向阳大街,据说这杨媒婆年轻的时候,还跟徐安的父亲搞过点小暧昧,只不过在徐安父亲成家之后,杨媒婆的骚情劲头才消停了下来。
一年前,徐安的父亲走货时,途径二虎山,被山匪劫杀,偏巧徐安的母亲也跟着一起,说是顺道回娘家看看,结果夫妻二人双双遇难。
报了官府之后,不知怎的就没了下文,可怜的徐安被这突如起来的家变,打击得心肝俱裂退了学,一个人伤心抑郁在家,没过多久就在他生日那天哀思过度殁了。
所以,地球徐安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成了一个孤儿。
好在,徐安家境殷实,如果节省一点,一辈子吃喝不愁。
这不,杨媒婆就想着给徐安说个媒,好得些丰厚的媒金,至于她与徐安父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暧昧之情谊,早就烟消云散了,如果拿出来说,也只是笼络徐安的一套说辞而已。
一开始,杨媒婆为了赚取更多媒金,在徐安守孝刚满一年的时候,就给徐安说了一个城北大户人家的小姐,条件就是入赘。
“开神马玩笑!”这是徐安的第一反应,差点没跟杨媒婆急眼。
再怎么说,哥们也是穿越过来的新新人类,凭着自己丰富的现代化知识和阅历,随便使出一个金点子就能衣食无忧,怎么能倒插门吃软饭呢?
反过来说,就算是做了倒插门,然后逆袭的一逼,但那又如何?跟脚本身就不正,长成参天大树也是个歪脖子。
“所以….嗯…..除非…..这软饭能硬吃钢吃,哈哈。”
最后,在把杨媒婆送出门的时候,徐安漫不经心顺口问了一句:“那大户家的小姐,模样如何呀?”
“嘿,那俏模样,我可跟你说啊…….”
杨媒婆见事情有了转机,便把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夸得天花乱坠,结果,徐安本着尽量不得罪街串子杨媒婆以及好奇的心态,勉强答应了先去相看相看,万一,万一啊,真要是个美富妞呢,娶回家先硬啃着也不是不阔以。
至于倒插门,那是想也不要去想地,至于办法嘛,很简单,开局就是钓妞十八式,把生米做成熟饭不就得了,他可是知道,这大宋朝的官家早在建国之初就颁布律法明文,不允许仗势欺人,逼人入赘,否则车裂。
也不知道,这前朝武将出身的大宋官家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被人逼过倒插门,反正这条律法,很合徐安心意的同时,也让徐安多了一丢丢遐想。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五月端午龙舟会的时候,徐安远远相看了一眼之后,立马落荒而逃。
爱玛呀,那小姐,腰似水桶,腿如大象,尤其是那两团事物好似两个大南瓜而且还是倒垂形的,至于五官,徐安看得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那一嘴的腥红,让人十分倒胃。
如今又来一个屠户家的二小姐,这才过去没一个月吧?让人缓口气好吗?
“杨姑姑,我喜欢自由恋爱,您老,以后就不要操心了。”
徐安憨厚一笑。
“啥子‘子有怜爱’?你这孩子,总是说些糊涂话,这男女姻缘,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次是不用入赘的,再说了,等你以后遇到中意的,再娶回家不就行了?”杨姑姑循循诱导。
“那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徐安说完,心中就是一动,这时代是可以娶N个老婆的,哥们怎么没想到呢。
不过,咳咳,咱可是一夫一妻制熏陶下的大好青年,不能腐败。
对,坚决不能多娶,最多两个,三个,四五六,还是七八九?
唉,真特么烦人,都怨这杨婆子,你这不是毒害人吗?
嗯,这种毒人,必须坚决抵制,不过,万一抵制不了,这二斤腰子以后可得好好保养才是。
一瞬之间,徐安想了很多,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哎呀,小安呐,按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当年跟你父亲….唉,人现在都没了,老徐家就剩你一根独苗,怎么着也让得我那青山兄弟香火流传呐。”
杨媒婆说着说着,好像触动了什么肠子,竟然抹起了眼泪。
然而,在徐安看来,这就是典型的——深情演绎之眼泪套人心的把戏。
“唉,杨姑姑,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两年我真不打算娶亲,不过您放心,以后我定娶她十个八个,绝不会让我家断了香火。”
徐安如此说着,脑海里忽地闪出一个精致绝丽的脸蛋,这是前世那个闷骚徐安惦念不忘之人。
那姑娘名叫楚楚,是飘香楼的花魁,此女手腕颇不一般,跟前世徐安没接触过几次,就把前世徐安死死按在了石榴裙下,为此,前世徐安,还想给这个楚楚姑娘赎身。
只不过这飘香楼的老鸨要价太高,五万雪花银,而家里的银子都是他爹徐青山保管,要想从他爹手里挖出银子,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前世徐安一直念念不忘此事,而现在却成了徐安的执念。
“特么,五万银子,都可以捐个知县当当了!”徐安心里大叫不值。
当然,徐安现在也没心思做官,他可是看过不少历史正剧,好官都特么死得早,他现在只想安稳舒适的活一辈子,也算是不白穿越一回,至少比做个苦哈哈的徒步直播浪屌丝要好一点吧。
“你这孩子,一没银钱来源,二没有功名地位,还想娶十个八个,做梦的吧?”杨媒婆不死心,决定正面打击一下徐安。
“杨姑姑,您怎么只买菜啊……”“张大叔,给我来一只老母鸡,炖汤喝的那种!”
徐安扭头冲着街边肉铺的退伍老兵张大叔,喊了一句。
“好咧,新鲜宰杀的老母鸡一只!”张大叔,大清早,就光个膀子,把鸡剁成块,也没称,直接用黄油纸包好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还没娶亲就大手大脚的,这可不好。”
杨媒婆麻溜收下老母鸡的同时,还不忘责备一下徐安,却是再没提那屠户之女了。
看着杨媒婆扭着桶腰肥臀,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远了,徐安冲着张大叔笑了笑,也不提付银子的事儿,好像没事儿人一般,迈步往前走,当走到一个早点铺子的时候,徐安径直走了进去。
“老规矩?”
早点铺子苏大嫂,正在给客人拿包子,见是徐安进来,笑着问了一句。
“老规矩!”
徐安在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窗户稍稍开大了一些,一边欣赏着街景,一边等早餐。
这张桌子是徐安的专坐,苏大嫂每天特意留的,客人就是再多,也从来没让人占过。
“苏大嫂,生意忙的话,雇个伙计吧。”徐安随意说道。
“暂时还行,等实在忙不过来了再说吧。”苏大嫂农村来的,舍不得多花冤枉钱雇用人手。
“你自己看着办吧。”
二人说着话,一个十一二岁的娇俏可爱小丫头,梳着两个麻花辫,端着一笼热腾腾的包子走了过来,“小安哥哥,快吃吧,刚出笼的。”
“来,陪哥哥一起吃!”徐安拿起碟子,放了点醋进去。
“嗯。”小丫头清早到现在一直没吃,就是专门等着她的小安哥哥,每天如此。
“咦,这笼包子是你做的吧?好丑哦,哥哥说了多少次了,你现在就该读点书,绣绣花,弹弹古筝,买的古筝,你到现在没弹过几次吧,可怜了张先生,那么辛苦教了你一个多月……唉。”
徐安说着话,一口一个包子的速度丝毫不减。
“小安哥哥,我前几日一直都在弹,可你不在,听不到,我就……”
小丫头委屈的小脸都快要滴出水了。
小丫头刚出生的时候,父亲被抓了壮丁,跟着苏大嫂在村子里艰苦生活,从小就饱经生活的风霜,有些早熟,性子细腻而敏感。
“哦,是吗?那明日可我可要过来检查啊,要是还不会弹,或者弹不好,不给吃包子!”说着,徐安夹起变形包子,塞进了小丫头的嘴里。
“呜呜!小安果果,呜弹的阔好了。”小女孩嘴小,被一个包子噎得话都说不清了,急的满脸通红。
“好好好,小鱼儿最厉害了!”徐安拂了一下小鱼儿的头顶,目光全是怜惜。
“小安哥哥,你说我爹还能找到不?”小鱼儿刚阴天转晴,脸色忽地又暗,问了一个徐安耳朵都听快出茧子的问题。
徐安微微一窒,楞了一下,笑着刮了一下小鱼儿那精致灵巧的鼻子,“一定会找到的,不过得等小鱼儿跟哥哥一样高的时候。”
“唉,万一哪天,小鱼儿母女知道了苏大统领已经娶妻生子,我该如何解释。”
徐安想起这个问题就头疼,尤其看着小鱼儿那清澈可爱的眼睛,青嫩天真的小脸,心里就更加烦躁,吃包子的速度陡然加快。
这对母女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宋建国,原本想着不再打仗了,丈夫能够回家,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
村子里当年被抓走的壮丁,有不少都衣锦还乡了,更有的甚至还做了军官,把全家人都接到城里享福去了。
最后,母女俩实在等不下去了,从其他壮丁口中打听到,苏定山好像在镇卫军里边当了军官,于是,母女二人凭着这个不确定的消息,一路吃糠咽菜如乞丐一般来到了大宋国都宣武城。
结果不言而喻,不仅人没找到,连回去的盘缠都花光了,流落了街头,徐安也是在晨跑的时候,遇到了正在内城河边大树底下蜷缩着的母女二人。
后来,徐安当幕后老板,母女二人当掌柜,用自家的铺面,开了这家小鱼儿包子铺。
包子馅的制作,是徐安提供的配方,毕竟,他前世就喜欢吃包子,什么庆丰包子、杭州小笼包,天津狗不理统统都吃过,提供点配方分分钟的事情。
因此包子铺一开业,生意非常火爆,人多的时候,母女二人都忙飞了,可就是这样,她们也不愿意雇用人手,为此徐安也没办法,当投资老板最主要的就是不过多参与实际经营管理,这条原则,徐安始终把握的很好。
至于小鱼儿的父亲,徐安还真下了功夫去打听,具逍遥阁反馈过来的消息称,现在宣武城武威军的副统领苏定山,来自滇西乌云镇桃花寨,与小鱼儿的父亲同名同姓,而且来自同一个地方,因此,徐安断定,这苏统领大概率就是小鱼儿的父亲。
接连吃了两笼包子,喝了一碗豆腐脑之后,徐安叮嘱了小鱼儿几句,冲着苏大嫂摆了摆手,在小鱼儿不舍的目光中,施然而去。
当当当!
拐回向阳大街的时候,徐安在一家打铁铺门口停下了,想了想,迈步走了进去。
“雷大叔,我要的东西,打好了没有?”
虽说离约定交货的时间还有一日,徐安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想提前问一问。
“小安来啦,稍等一会。”
雷大叔瓮声瓮气的回应了一句,而后闷头轮着铁锤,朝着一件烧红了的柴刀,使劲锤打着。
叮叮当当,半炷香过去,柴刀成型,放入水中,刺刺啦啦,冒起一团水汽,剩下的,就是装刀柄和开刃了,铺子里的鲁松等三个小伙计自会完成最后几道工序。
雷大叔穿着黑布围裙,一瘸一拐的走入后堂,不一会,拎着一个麻布袋子走了过来。
“小安呐,听说梅山最近不太平,你若要去捕猎,最好过些时日再去。”
说着话,雷大叔把麻布袋子递给了过来,他以为徐安打造这些特大号老鼠夹子是为了捕猎,所以好心提醒一下。
“这么快就打好了?”徐安回避了打造老鼠夹子的真实目的,满脸欣喜道。
“你是老板,自然要快一些。”雷大叔活动了一下瘸着的左腿,笑着小声说道。
徐安闻言,眉心微微一皱,继而舒展。
要知道,两人之间可是有约定的,对外不能泄露徐安这个真正幕后老板的身份,包括铺子里鲁松等三名伙计。
“雷大叔,您可千万别这么叫,还是叫小安听着舒服。”徐安呵呵一笑,接过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十几个特大号的老鼠夹子,浑身乌黑,看着就感觉用料很足。
徐安检查老鼠夹子的时候,陆续有客户过来取货,雷大叔招呼了一阵,拿着一个大紫砂壶过来,递给了徐安。
徐安接过,喝了一口,看着客人满意的离开,舒心一笑,冲着雷大叔说道:“雷大叔,你现在可是大掌柜了,真打算这样单下去?要我说,你才四十不到……..”
徐安作为老板,开始关心下属的家庭生活了,这一点,他是跟前世制造业的董大姐学的,关心员工生活,让员工更加卖命工作。
“我这腿,唉,谁跟了我,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雷大叔每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都是一脸灰色。
“雷大叔,您这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安好奇道,以前他就很想问,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总算是顺口问了一句。(求收藏,求票,给点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