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近日来也听闻了神族将要复位之事,对于众仙来说,也算是解决了一桩隐患,因为天塌下来还有高位的人去顶,他们可以高枕无忧的度日了。
这日芍药仙子邀请沅若仙子到她们百花仙子所在的芳泽山上做客,说起来还是要麻烦沅若帮她讨些酒仙酿的的竹叶青。
不过近来也有些事情让她烦忧的,她也需从旁试探下沅若的意思。
沅若也是多次来过芳泽山的,这里是可以算得上是天界最秀美的地方了,放眼望去,山坡上一片花海,最近处是白色的海洋,开满了茉莉、桔梗、鸢尾花,再深处,花儿渐渐变成粉色的牡丹,合欢、蜀葵、蔷薇,蓝色的绣球、翠尾、风信子,紫色的紫罗兰、银莲、紫鸢,及在山顶的最深处是一片灿若朝霞的红枫。
颜色由浅至深,间或有小桥流水,山涧飞瀑,每次来都有一种被芳泽亲吻之感。
芍药引她至自己的芍药园里,八卦的与她道:“你可知神族近来要复位之事,可算是解决了我心头之大患,七百年后的太天劫看来可以不必担忧了”
沅若笑她,“本就不必担忧,上神们魂魄虽散,不过如历劫一般,早晚都是要复位的”
“这么说倒是我杞人忧天了,还是你气定神闲不为这些事所烦忧”
“你这个娘娘身边的大红人,即便神族真的不复位,也本无需这般担心的,你若不在,娘娘的宴会可要少了得力之人的”
天后酷爱组织宴会,多是仙界内部聚会,偶尔也会邀请其他各界的群英来仙界聚会,蟠桃珍馐是应有尽有,可虽有玉液琼浆却总是不得佳品,何况若是如下界之人一般取自酒仙山上流下的泉水作为佳酿,岂不是有失天界的风度,况且,六界最会酿酒的人便在仙界,若是喝不到名声远播的竹叶青,岂不是仙界招待不周,只是酒仙与天界的两位主人交恶,这竹叶青也不是这么好讨得的。
作为天后宴会的首席女官,这担子就压在芍药身上,但酒仙唯看沅若顺眼,所以每次宴会少不得要麻烦沅若。
芍药拍着沅若的手道:“快别取笑我了,酒仙脾性那般怪异,常人她都看不顺眼,也就唯有沅若你能帮我了,这次所要不多,只要一坛竹叶青就够了,还要你帮帮我呢”
沅若颇无奈的摇摇头,“谁叫我与你亲近呢,岂能见你为难而不帮你呢”
芍药欣喜万分,接着又道:“不过,这酒仙这般喜怒无常,我倒是想去见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怎么,你不会是想趁机去讨口酒喝吧?”有一个清润的女声传来。
她二人抬头意见是身着一袭杏色纱衣,气质贤淑,面容淡雅的仙子。
这是杏仙,抚育芍药长大的仙子。
芍药唤道:“杏姨,我可不是想去讨酒,我记着你的教诲呢,绝对是滴酒不沾”
杏仙放下心来道:“既如此,阿若去讨酒便是了,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酒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芍药道:“讨酒本是我的任务,总不能全部推给阿若,自己却躲清闲,随她跑一趟也是好的啊,而且我听说......”
她神秘兮兮的说着,一看就是要八卦些什么,沅若很配合的把耳朵递过去,芍药道:“酒仙原本也是出自凤族的,只不过心性过于孤标傲世、无拘无束,与本族关系也不甚好,跑去拜前任酒仙为师,众仙虽好酒,多奉承酒仙,但家族实际上认为不过是酿酒一职,心里是鄙夷的,所以渐渐断了联系,现在好多仙人都不知酒仙是出自凤族的”
她虽是说悄悄话,但声音也是能让杏仙听到的,杏仙眉头微皱,轻斥道:“这些都是往事了,闲谈莫论他人非,管好自己就是了”
芍药撇撇嘴道:“这些连八卦都算不上,不过是事实罢了,真正的八卦我还没说呢”
杏仙眼睛瞪她,似乎在问还有何八卦,芍药见她管束颇多,拉着沅若便要走,“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去随阿若讨酒去总可以吧”
杏仙见她不服管教,总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忘对着她的背影道:“记住,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谨言慎行才好”
芍药带着沅若走远了,摇摇头道:“从小杏仙便是管束颇多,让你也一起听着唠叨了”
沅若笑笑摇摇头。
芍药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道:“你想不想听刚刚我还没说出来的八卦”
“愿洗耳恭听”
芍药觉得沅若颇上道,道:“管她什么是非者,是非人,有是非不说,我憋得慌,我也是在娘娘身边多年,有些事也渐渐有了耳闻,听说天帝从前曾与酒仙有牵扯,天后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后来酒仙突然昏迷,天后也不好与一个昏迷之人较劲,而酒仙醒来之后,远居在酒仙山,深居简出,加上脾气乖张不驯,甚少与外界来往,天帝也未有再与酒仙联络的迹象,天后才渐渐放下心来,这不连办宴会还能允许酒仙酿的酒光明正大的摆在席间”
沅若心想芍药说的这些八卦,她早已知晓,而涂萄萄曾经告诉她的消息要更为隐秘。
沅若貌似第一次听说这事情的样子,满是诧异,“竟未想到原来天帝还有这么一层桃色绯闻,不过往事已了,如今双方天涯两处,各自安好,也是最好的结果”
芍药拉着沅若的衣袖,撒娇道:“说起来我还是很想见见那酒仙的,看如此这般凌霜傲雪、恣意超逸的人到底是何许风貌?”
沅若状似为难,“这......”
“你若想带我进酒仙山,酒仙定是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同意的”
“我只能尽力而为,不过进了在酒仙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触怒了她,将你赶出来”
芍药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二人飞往酒仙山的路上,她突又神色黯淡了些,似乎有些心事,沅若很敏锐的察觉到,问道:“有心事吗?”
“倒不是心事,只不过最近天界有一则风闻很远播,是关于你的,不知你可有耳闻”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我的瑶华殿,对于外界的风闻一直也不上心,竟有关于我的风闻?”
“听说陛下有意给你和太子许婚”
沅若噗嗤一笑,“这风闻有些离谱了,我如何能高攀太子呢?”
“你本是龙族之女,许配给太子,不算高攀,那你......可喜欢太子吗?”
沅若顿了一晌后道:“我与太子不过是朋友之情,若论婚假,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么说你不想嫁给太子了”
沅若不置可否,可在芍药看来,便算是她默认了,不过芍药的情绪变化尽收沅若眼底。
及至了酒仙山,路过一片泉水叮铃的山泉,跨过一座斜渡小桥,踏上柔软芳香的杂草山坡,走过一片松涛阵阵的松林,然后来到了酒仙所在的竹林小院,院周围用竹篱编制,还有野蔷薇攀援而上,盛开在竹篱间。
沅若轻拍门扉,酒仙拿着一个水瓢前来开门,她正在院中给攀援在葡萄架上的葡萄浇水。
沅若道:“酒仙,这是要酿葡萄酒吗”
酒仙未答,却是白眼的看了看沅若身后的芍药,芍药立马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涩涩的笑了笑。
“怎么带外人来了?”
“这是我的好朋友芍药仙子,听说上次我和酒仙约定,下次若再讨酒喝,便要给仙子刷三千个酒坛子,怕我天黑都回不去,是来帮我刷酒坛子的”
芍药诧异的盯着沅若,她来这是为了一睹酒仙姿容的,没想到竟是被阿若拉来刷坛子的。
酒仙道:“三千个坛子可是要你一个人刷的,找帮手可是不做数的”
沅若笑道:“全凭酒仙说了算”
酒仙让开了门,“进来吧”
酒仙带着二人进入了后院,这后院可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大,足足有万亩,上面放置了万个酒坛子,酒仙道:“我也不为难你们两个仙子,每人刷完五千个,换一坛酒”
“怎么还变多了”沅若诧异。
“一万个”酒仙冷冷道。
“好好好,五千就五千”沅若只得随她。
“乖”
酒仙说完便走了,留她两个在空旷的地上四目相对。
沅若道:“怎么样,见识到了真正的酒仙,有甚感觉?”
“当真是怪癖孤傲”想想她进来看自己的眼神,一种居高临下,探究轻蔑之色,让她浑身都感觉极度的不自在。
二人撸起袖子,从正午干到了白日落下,暮色降临,虽然也动用仙法,只是这酒坛子也颇有灵性,若是使用仙法便会碎掉,打碎了几个酒坛子之后二人也不敢再继续打碎下去,只好老老实实的用力气去刷,这毫不停歇的刷了一白天才刷完了五百个坛子,剩下的还要十日才能刷完,就算没日没夜也要五日。
晚间,酒仙来后院叫他们,“戌时已到,我这是不留宿的”
两位仙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还未刷完的坛子,叹口气,从后院里出来,路过前院时,沅若瞥见桌上摆好的酒食道:“酒仙前辈,左右您这酒食也备多了,一个人独酌有何乐趣,饭食剩下也是浪费,若不嫌弃,可否赏光让我和芍药一品酒仙山的珍馐”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若不能与志同道合之人对酌,其乐趣还不如一个人独酌”
芍药听了这话有些生气,不过看在沅若的份上还是忍了下来,沅若倒是笑着道:“若暂时不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何不培养一个志同道合之人”
沅若倒是不等酒仙答应,直接便拉着芍药落座了,酒仙也没说什么,也默默走到石桌前落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今日能与酒仙对酌,实乃幸事”
三人举起晶莹剔透的白玉酒杯,沅若见杯中葡萄酒更显得醇馥幽郁,闻之香气馥郁,入口甜美甘醇,有甘甜清凉的液体在亲吻着喉咙,当真是奇妙的感受。
而芍药端着那酒杯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酒仙见她不饮,面露愠色,其他人都是求着她的酒,如今能这般容易喝上她酿的葡萄酒,竟然还拿起乔了,她道:“芍药仙子,可是觉得这糟酒不配入喉?”
“非也,而是我自小受杏仙管束,从来是滴酒不沾的”
说起这杏仙,酒仙也有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从何处听过这个名字,“淑景明媚,非诗酒莫称韶光。滴酒不沾,人生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何人与你有这般大仇,竟然剥夺你如此乐趣”
沅若解围道:“杏仙对芍药极好,只不过管教甚严,虽然花仙子中并无不可饮酒的条例,但一直是不许芍药饮酒的,许是身体有异,才会如此”
酒仙哼了一声,对于不会饮酒之人与她同桌,便仿佛对面坐着一块石头,让她心里发赌,她指了一口井,“既如此,那边的井中有井水,是我这山上唯一不沾酒气的地方,还劳仙子自己去打水了”
来者是客,不仅让客刷酒坛子,还让客自己打井水,当真是孤傲简慢的很。
芍药打了井水,郁闷的坐回来,虽说是自己主动要来的,可竟这般给自己找气受,闷闷的喝着泉水竟也有些醉酒之感。
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上脸来。酒喝的正酣,酒仙问道:“这位芍药仙子,可是天后身边的司礼仙女”
芍药道:“没想到小小仙职也能被酒仙所知,小仙正是天后身边的司礼仙女,掌管天后宴会上的布置仪式”
酒仙惊讶了一声,“怪哉,堂堂司礼仙女却是滴酒不沾,若无酒,则失了祭享宴会之礼,天后竟会任你为司礼仙女,当真不知她是如何作想”
“许是觉得宴饮正酣时,我也会保持清醒,不会因喝酒误事,从而保证宴会从始至终都万事无差”
酒仙倒是讨厌那些人酒品不好,而把酒后所为一味的归咎在饮酒之上,道:“从来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心思正的,从来不会喝酒误事,也从来不会被色所迷”
芍药听她所言,脸上满是尴尬,好在沅若道:“有人爱酒如命,有人视酒如水,各有所好,并不强求,芍药本就未曾喝过酒,体会自然不深,也无可厚非,我来陪前辈饮酒”
然后酒仙似乎一直盯着芍药不放,“阿若来过多次,不过芍药仙子如今倒屈尊来给我刷酒坛子,可觉得辱没了你”
芍药道:“即是帮助沅若完成与酒仙前辈的约定,又何谈辱没?”
“小丫头倒是伶俐,能在天后手下得到如此地位,也是有本事的,不过阿若能得天帝信任,想来也很聪明”
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芍药自然觉得她是在含沙射影,不过这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有如此敌意,难道是因为她是为天后做事的人,所以才如此针对她的,只不过她本抱着善意来此,却不曾想酒仙竟如此咄咄逼人。
天后虽然却是刻薄严厉,不过既然与酒仙有隙,自然是要出言维护天后,“天后赏罚分明、处事公平、知人善任,在天后麾下做事只要勤勉尽职,没有不高升的道理”
酒仙轻蔑的笑道:“居然有人夸天后赏罚分明、处事公平、知人善任,若不是被冰轮被雨雾蒙住,那就是物以类聚之故”
芍药脸色烧红,怒气冲冲便要反驳,却听酒仙目光闪烁并带着三分震惊的盯着沅若的脖子,此时沅若的脖子像系了条红色的丝带,红的异常,“你的脖子......”
沅若摸摸自己的脖子,“我的脖子怎么了”
芍药道:“像是熟透了的螃蟹,十分红呢”
常人也许不知,这是酒仙年幼时,刚刚接触酒时,脖子上便会红上一圈的反应,待跟随师父之后,师父给了她千杯不醉丹,这饮酒时脖子上现出的红痕才消失,如今沅若如此,莫非她便是......
她眼中闪着三分激动、四分喜悦和五分的克制,她很快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道:“以前可有出现过这般情况?”
酒仙的反应尽收沅若眼底,她断定酒仙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她的孩子,酒仙年少时喝酒脖子会红的秘事还是涂萄萄得知而来的消息,她目光平稳的道:“酒仙的葡萄酒十分甘醇柔美,以前也是不爱饮酒之人,若无佳酿也如白水一般饮之无味,像今日这般畅饮还是第一次”
酒仙瞄了一眼芍药,她这般年轻大抵不知她的事情,只要她不表现的太过异常,她应不至于发现这其中的隐秘,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装着千杯不醉丹的瓷瓶,就着井水喂给了沅若,“你这是醉了,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丹药,吃了可以千杯不醉,我也算与你有缘,此丹给你服用罢”
酒仙推起沅若,让她靠到芍药身上,“她今日已喝多了,丹药要之后才起作用,今夜不可再喝了,带她去醒醒酒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芍药扶起沅若带她往外走,等出了酒仙山的山门,才不满的抱怨道:“拽什么拽呀,从我进山门起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好像谁都要来巴结她似的,瞧不起谁呢,一个偏处于偏僻之地的外放之人,不过是被凤族鄙弃人,还真以为自己有多高贵,若不是会酿那些能红人面的杯中物,谁还记得天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怪不得陛下选择的是娘娘,就她这比九重天还高的心气,估计只有上神才能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