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多对上顾三司的目光,他不知道为何,原本混乱不堪的心态一下子就静下来了,可能因为顾三司事迹,也可能顾三司本身的气场,让他重新拾起自信。
顾三司慢步上前,用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问:“你既然如此肯定自己的推理,为何还不结案?”
见来者这般模样,分明是砸场自己场子,脑里刚起这个想法,鞠静的心底也起了火气,但她还是忍住自己的情绪,平静的回答:“老大说我缺少证据,只要我找到了证据就可以结案了。”
“是吗?”顾三司再度逼近鞠静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鞠静的眼睛,说:“证据还少吗?也许是司徒耀说的太委婉了,才令你如此的自大,毫无自知之明。”
鞠静不服输的迎上顾三司犀利的目光,快速的在脑海里复盘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并没有发现有任何纰漏,仍然坚定的说:“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你既然有证据就拿出来,今天我找不到证据结案,明天自然有老大出手。”
在这之前,鞠静对顾三司还是心存一点好感,那是因为顾三司拉住了余闻多,现在这一点好感,也随着顾三司的话语烟消云散了。
赵丰民见二人针分相对的模样,摆着手打圆场般说:“过了啊,小静只是在阐述她的观点,你要是有不同意见也可以提出来,有话好商量,没必要剑拔弩张。”
“我觉得鞠静说的没错,你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本事就别装大尾狼。”慕海走向前,站到了鞠静的身边。
“小海你就别凑热闹了。”眼看着慕海走到了鞠静的身边,赵丰民的脸色愠怒,想要阻止,但是他这个副队长,在关键时候镇不住人。
另一边的余闻多看到顾三司出头,联想到顾三司的光辉事迹,犹如吃了定心丸,两眼升起了期待。
在余闻多身后隔一个身位的杨树左顾右盼,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
顾三司并没有急着回应,而是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是那种容易转牛角尖的人,仍然执迷不悟的坚持自己的观点,她却不知道,她长篇大论的推理,在顾三司看来只是个弥天笑话,千疮百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即使慕海出来帮腔,顾三司也满不在意,只见他漫不经心的走到白板前,拿起一张标注着“死者遗物”的照片,慢悠悠的问道:“你们找到沈洋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鞠静看到顾三司拿起来的照片,露出不屑的表情,仿佛在说也不过如此,毕竟她先入为主的定义这是一件骗保的案件,认为死者的遗物并没有太多参考价值,在她眼里看来那不过是,一些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和一份两年前人寿保险的合同附件。
听到顾三司的问话,余闻多率先回答说:“在他家附近的数码城手机店里。”
“我开始给了几通电话他,联系不上,到他家的时候,是嫂子告诉我们,说沈洋的手机坏了,去买新手机了。”,余闻多顺带着整个抓铺过程都说出来,生怕漏掉了他不明白的关键线索。
“那就好办,你来一下这里。”顾三司说完话,自顾自己的走到角落里。
余闻多顿时心头大喜,连忙过去,顾三司小声开口跟余闻多的说了什么,其余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余闻多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来浓,丝毫不见刚才心灰意冷的模样。
其他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可又拉不下脸去偷听,只见顾三司说到了最后,余闻多放开声音大笑了起来,然后说了一句:“牛逼!三司兄弟这事你包在我身上。”
众人不解,为何顾三司的几句话,就把鞠静对余闻多所造成的影响都消除了,随之余闻多表现出迫不及待模样,这不,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留下满是问号的众人。
在余闻多走后,鞠静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好奇心,匆忙的走到顾三司面前,一把抢过顾三司手上的照片,死死盯着照片上看,可惜她太心急,无法聚精会神的发现问题。
一时间,只剩慕海在台上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只好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眼神阴郁的看了一眼顾三司,便收回了目光。
自己一个干了十年刑侦的老刑警都未尝得过嘉奖,凭什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可得到一个市局的推崇备至,妒忌如同一颗种子种在了心底,慕海慢慢闭起了眼睛。
眼看着余闻多在自己眼前如同一溜风的走了,赵丰民不解的看向顾三司问道:“小顾,小余这是?”
趁着司徒耀不在这里,赵丰民着实的过了一把瘾,仗着比其他人年长,喊谁都带一个小字,越喊越顺口了,正所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只是对于赵丰民的问话,顾三司眼皮都不带抬一下,而是静静的等待,等待鞠静把照片看完。
鞠静实在无法从照片得到任何信息,只好皱着眉头把照片给回到顾三司的手上,欲言又止,纵然有很多疑问想问顾三司,但是她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两人刚才起了冲突。
“你先道歉,再问问题。”顾三司撇了一眼鞠静,面无表情的把照片物归原处。
“道歉?凭什么?”顾三司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鞠静就觉得来气,撅着性子说:“你爱说不说,说了我也不听。”
“呵。”顾三司不由得被气笑了,说:“蛮不讲理也得有个度,不打一声招呼就从我手上把照片抢过去,不应该道歉?”
瞬间鞠静的脸涨红了,原以为顾三司要她为推理的事道歉,结果闹了个大红脸,她仔细想想,自己刚刚的行为经过,因为太过心急,倒是真的没注意到这点,想清楚事实后,她丝毫没有迟疑,直接低下了头向顾三司说了声对不起。
既然鞠静都已经作出行动了,顾三司不介意为她解惑,或者说把这个案子解决了,他轻声说:“你说,沈牧天为何要自己一个人到游泳池里?”
看似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在了其他人的心中,被顾三司无视的赵丰民,还想出言教训几句,这时也停下来思考了。
心情最为复杂的还是鞠静,她意识到自己的推理从一开始便是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只是她心有不甘,抬起头不确定的问:“有没有可能...”
“没有,你太急于求成了,从而忽略了关键的线索。”顾三司轻轻的摇摇头,这个案子,使他想起了父亲,情绪也发生了激烈变化。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法不容情,在心里挣扎一番,顾三司敲定了主意,收复了心情,平静的对鞠静说:“而且脑梗塞的发病症状偏瘫、晕倒,沈牧天却还可以用两只手挣扎,显而易见他的溺亡不是因为脑梗塞。”
“把机场最后那段沈牧天的视频剪出来给沈洋。”顾三司想了想,继续说:“等余闻多回来,准备放人吧。”
在公安分局办公楼的后面,还有一栋两层的小平房,每一层都有分隔成一间间的小房间。
这边的灯光并不明亮,弱白光,可直视不刺眼,在寂静的夜色笼罩下,显得几分阴森。
“呜啊...”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余闻多看了一眼,站在房门边上的两个人,将手中已经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手机,递给了其中的一个人,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间。
此时房内,一个衣着斯文面容憔悴的男子,死死抱住警方给过来的平板,放声痛哭,平板的画面正在播放着沈牧天在机场停步注目的画面。
余闻多进来后,看到沈洋的这副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除了会骂娘,却想不出来一句能够安慰人的话,还好有一句适合此情此景的万能用语:“洋,节哀顺变。”
“老头子太自私了。”沈洋不知听没听到余闻多的话,眼神溃散的自言自语。
顾三司接过余闻多的手机,经过技术处理后,这手机也不用解锁密码,手指一划就打开了手机的相册,相册里面只有一段视频。
是沈牧天录制的一些话,他还叮嘱沈洋把视频删掉,不然他的死就没有价值了,可是他死都想不明白吧,一直言听计从的沈洋竟然不止没有删掉视频,还保存了下来。
从视频的背景环境来看,可以确定沈牧天是在昨天入住的酒店里面拍,顾三司再翻看邮箱的接收记录,接收时间和自己所想相差不大,这段视频是被设置了定时发出的,沈洋正好在沈牧天死后的一个小时接收到这个视频。
顾三司再三确认了自己的推断与案件完美结合,他的脑海呈现了整个案件的过程,便转手把手机交给了站在隔壁的鞠静说:“你看一下,这位老师可是给你上了一堂印象深刻的课。”
鞠静接过手机,也看到了那段视频,她虚心的向顾三司请教道:“你怎么知道的?”
“现在的平常人,一般都会有一台手机,但是在遗物的照片里,并没有发现沈牧天的手机。”顾三司仰着头,眺望着夜空的星星,慢慢的说道:“我想那台手机,应该在酒店的排水管道里面。”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不会知道活着的人有多煎熬,我想在两年前老伴走了的时候,沈牧天就已经心生死志了,不然也不会买了那份人寿保险,按保险条例两年后自杀可以获赔,也算是对沈洋愧疚的补偿吧。”
“一个父亲为了自己得到解脱,伪装成伟大的父爱,殊不知沈洋这一辈子都会陷入自责。”
顾三司收回远眺的目光,回头盯着鞠静,露出玩味的笑容说:“要说巧合,只能说沈洋公司的资金亏空这件事,恰是促进了沈牧天这场自杀的关键条件。”
被顾三司盯着的鞠静,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了一步,惊慌失措的心跳加快,整个人愣住了,脑海里思索着顾三司的话。
一阵凉风吹来,黑长直的秀发随风吹起,鞠静看着顾三司远走的背影,幡然醒悟的走进了那个房间,真诚的向沈洋90度鞠躬,羞愧的说:“沈先生对不起,是我的个人失误。”
顾三司出了分局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了,他叫了一台出租车,乘车回自己落脚的酒店休息,他知道报道的时间太晚了,分局未能给他安排住宿。
上了车后,顾三司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跟以前市局的一个同事知会了一声,挂了电话,他注视着车窗外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他已经有五年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了,打从他母亲出事后,他把那间装满痛苦不堪回忆的老房子卖掉了,然后在花城市重新生活,只是这个重新他无法重新,在心底默念着来日方长,终究会真相大白。
顾三司所入住的酒店,是这座城市最为著名的富龙集团旗下的产业。富龙集团的董事长张悬龙热心于公益,广建福利院,接纳无家可归的孤儿。
而且富龙集团还承担了那些孤儿的学杂费生活费,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有富龙的工作人员全程跟进。
在15年前富龙集团的第一家福利院竣工现场,张悬龙本人便作出了,接收了这些孩子就会负责到底的承诺,富龙集团也因此名声大噪,更是获得当年度明珠市最杰出的为人民服务企业标兵称号。
回到了酒店的房间,顾三司刚洗完澡出来,听闻手机的铃声,看到来电显示备注着“清姨”,他无奈的苦笑接起了电话说:“莫局长,我怕夜深了会闹着您,所以......”
“你叫我什么?”电话另一边,是一名身穿着公安的高级制服的女人,听到顾三司称呼,她提高了自己的声调,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清姨。”顾三司讪讪的笑道,莫清是他现在入职的公安分局的局长,也是他父亲曾经的战友,一度让顾三司多与她的女儿接触,令顾三司头痛不已,对于这位作风彪悍的阿姨,顾三司实在是无能为力。
“还算你知趣,我在外地参加重要会议,就不和你多说了,等我回去,再好好瞧瞧你小子。”
莫清匆匆忙忙的说了一句,不等顾三司回应,就挂了电话,顾三司一阵苦恼,他知道自己的到来,肯定会惊动这位的,只是他想不到莫清会这么快就打电话来,随即脑海冒出了一个人名字,司徒耀!
在顾三司讲电话的这段时间,酒店的最顶层,整层搂只有一套房,这套房的室内装潢极其奢华,配备着一台专属电梯。
一个身材矫健的中年男人,坐在舒软的皮制沙发上,一只手摇晃着高脚杯,另一只手夹着一根雪茄,时不时发出渗人的笑声。
在男人面前的檀木桌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电脑的画面正在直播着惨不忍睹的一幕,然而男人丝毫不在意,那只不过是他看过诸多画面,最为平常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