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细润无声,波光淋漓的西湖,早已回归静默,香樟树叶凝结而成的水珠滴答滴答打在湖面,如同执着的时钟,旁若无人的流逝着。毗邻的曙光路,灯红酒绿,人流熙攘,似乎在延续这座城市白日的繁华与喧嚣。在夜色阑珊、歌舞升平与觥筹交错之中,倒是吐出一丝生气。
孟之夕略带疲惫,精致的妆颜看似有些高冷,黑色职业连衣短裙修饰着孤傲的身材,高挑白皙的腿被雨水打湿,她踩着金色高跟鞋,漫不经心地先前走着。
时而穿行的豪华汽车无一不缓行眺望,频繁变换着车灯,孟之夕被白赤的灯光晃得眼晕,好在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六年,不至于脚下失足、迷失方向。这种来自男性低级的卑微的调戏,她早习以为常也不屑一顾。
不知何时,孟之夕被一辆红色宾利跑车尾随。发现时,跑车与她并肩。驾驶仓一男性驾驶员落下车窗,不怀善意的冲她说:美女,上车不?
孟之夕从容淡定,继续前行。16岁离开福山老家,做过小餐馆收银、快餐店服务员、也为某家地产老板做过秘书,辗转三个城市,18岁终于在曙光路某高端娱乐场所谋了一份固定工作。每天与形形色色的商界精英、企业老板及富二代打交道,懵懂少女的青春早已丢失在岁月里,曾憧憬的爱情也随之喂了狗。
这位男性失了耐心,叫嚣着:装什么清纯,不就是一坐台小姐,让你上车是看得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细雨逐渐朦胧,曙光路的街灯似乎故意与孟之夕为敌,亮度变得昏暗。此时,手机响了,她从爱马仕限量版手包里取出。手机屏幕映射的光打在她面无表情、秀丽端庄的脸上,艳红色的嘴唇微微蠕动、柳叶似的眼影娇艳如春、淡紫色的宝石耳环镶嵌在她粉嫩的耳垂上,显得高贵淡雅。她驻足,接电话。
宾利司机知趣的猥琐的关上车窗,一脚油门消失在雨雾中。
“爸,这么晚了,有事吗?”孟之夕深深吸了口吸,故作镇定,微笑着对着电话讲。
“……嗯,太好了,妈妈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是好事,您别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嗯,我明天再给哥哥汇钱……我挺好的,工作很顺利,多做几个项目提成自然会高些,不缺钱……好的,您早些休息。晚安。”
孟之夕略感欣慰,疲累了一天,或许妈妈的病情转危为安是值得她唯一高兴的事儿。她信不向前,只期望早些躺在床上有足够的睡眠,不误明天中午的应酬,才能存足够的钱汇给家人。
孟之夕在家排行老五,有三个姐姐,大姐未满18岁就嫁人,二姐、四姐早年夭折,平生未曾谋面,三哥是家里的顶梁柱,年长她两岁,至今未婚。妈妈体弱多病,爸爸三十多岁转学中医,一心照料妈妈的身体,在老家也算排的上号的乡野郎中。倘若16岁时她未逃离家乡,或许也不能摆脱早婚命运吧。
至于现在的工作,虽然不够体面,但家人对她的职业从来一无所知。唯一的诉求,也仅限于金钱。而她的辛酸苦辣,谁又真正关心呢。
娱乐场与她而言,着实是万福之地。她几乎认识这座城一半的达官显贵,他们开什么车、住什么房、资产有多少、小三有几个、喜欢喝什么酒、抽什么烟、爱说什么话……她全部知晓。或许,这是职业的必修课,小姐妹们都知道。
只是梦之夕性情古怪,除了陪酒,其他一律拒绝。不过偶尔也会接一些外场应酬,当然也仅限于在商务场合充当花瓶——陪喝。
曾经也有土豪提出高价包养她,不过她没有像其他姐妹一样选择做小三或情人。她知道,青春易逝,纸醉金迷之地并非最终归宿。这种生存原则,她已坚守了六年。
“嘿,你有打火机吗?”
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穿透似得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孟之夕喜悦的思绪。她放缓脚步,回望一眼。
洁白的衬衫撸着袖管、笔挺的西裤被雨水打湿、稍带泥点儿的褐色皮鞋,干净渴望的眼神、纯真羞涩的面孔,站在两米之外。孟之夕的倦意告诉她快些回到800米外的合租的家早些休息。她向前走了两步,感觉那位30岁左右的男性没有尾随的意思。突然改变了心意,站定,转过身说:有,你过来。
孟之夕不抽烟,出于职业习惯,手提包总备着一只Zippo打火机,从未使用。
“谢谢。”这位男士掩饰着兴奋,缓缓走向孟之夕,在距离梦之夕半米处停下,伸出右手。
孟之夕看他笨拙的搭讪方式,有些想笑。取出打火机,递过去。
男士接过这支机械式打火机,有些冰凉,如此时眼中的孟之夕,孤芳自赏又不敢接近。
他夹在手的细支凤凰香烟已淋湿,两三步走到路边的垃圾箱丢掉,另取一支烟,重新点燃。走回原地,将攥在手带有温度的打火机递过来。
“你叫什么?凌晨四点不睡觉,在街上搭讪。”孟之夕仔细端详他的模样,得出结论,不是娱乐场客人。
“王泉,国王的王,泉水的泉。”深深吸了一口烟,1米78的他竟不好意思看了孟之夕一眼。
王泉从皇城出差此地,刚下飞机便接到通知要修改竞标方案,一头扎进酒店应甲方要求修改完善方案,直至凌晨两点才结束。饥肠辘辘的便来到西湖旁寻夜市,尤其是听闻已久的西湖醋鱼。抵达后方知,除了酒吧还在喧嚣,饱了么平台排行前十的网红餐馆早已打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