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宋志达一脸轻松的从内院来到客厅,刚才他进去做好了安排。他看到志顺正在挨个给客人加茶,见加到刘方的茶杯时,志达开始搞事了。他故意阴阳怪气地对刘方说:“刘指挥,你上午不是说这个黄金茶不好喝吗,你怎么还喝呢?”
刘方初闻言脸又沉了,他暗想:“你们兄弟几个怎么又跟我杠上了,什么意思?”刚想发作,想到这个宋志达刚才不在这里,他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便按捺性子继续听志达说下去。
宋志达说“你要跟我比酒,因为我不喝酒,所以我认输。不过我这里有一种很古怪的茶,我敢说,你肯定喝不下去。”
刘方一听,这个宋志达还像个小孩子,便不想搭理他。宋雷知道志达的谋划,便配合他故意问道:“志达,你有什么古怪茶啊?”
宋志达一本正经地回答:“青钱柳茶。”
宋志顺听到后哈哈笑了:“癫子达,这青钱柳可是大伯父的最爱,你怎么会有。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又悄悄偷出来的。”他转身对刘方说道:“刘指挥,这茶不好喝,有点苦,一般人喝不惯它。你别理志达,他是个癫子。”
宋志达听了急了:“魔头顺,你莫在外人面前乱给我起外号。我知道你喝酒厉害,你有面子。可是我也要面子的,我喝酒比不过刘指挥,至少给我一个比喝茶的机会吧。刘指挥,你莫非连比试喝茶都不敢吗?”
刘方看着宋志达气急败坏的样子好笑,他暗想:“宋家三兄弟,宋雷心机深相看他不出,宋志顺则江湖气很重,只有这个宋志达单纯的很,一股孩子气。算了,只是一种有点苦的茶而已,喝点就是,就当是陪小孩子玩而已,只要不乱答应什么彩头就是。”拿定主意后,他微笑着对宋志达说道:“好,我答应你,陪你喝这金钱什么的茶就是,不过我喝了后你不能再说我撒赖了。”
“不是金钱什么茶,这茶的名字叫青钱柳。”宋志达先纠正刘方的说法,然后认真地点头:“只要你能喝一碗下去,我一定会为说过你撒赖向你道歉。”见刘方点头同意,宋志达兴奋地搓着手掌冲内堂大喊:“梁叔,快点把我的那个青钱柳泡一大壶,还拿两个大点的碗进来!”
片刻功夫,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伯提着一个大茶壶进来,他大约知道客厅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朝廷官差,神态有点拘谨。
“梁叔,把青钱柳茶倒上,对,就倒两碗。”宋志达吩咐道。
厅内厅外众人看见那两只碗都想笑,那是装菜用的大海碗,居然用来喝茶,这个宋志达真的是个土包子,简直是胡闹嘛。刘方则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宋志达倒茶。那么大一壶茶倒出来正好把两只海碗装满。
“刘指挥,请了!”志达随手端起一只海碗准备喝被刘方拦下。刘方心里戒备着,他担心宋志达耍花招。
刘方起身走过去接过宋志达手中的海碗,笑吟吟说道:“志达少爷,这碗我来喝,你喝那碗吧!”
宋志达一怔,疑惑地问:“怎么了?这两碗都是青钱柳茶,没什么区别啊!”他稍一思索醒悟:“哦,哦,我明白了,你是担心那一碗有毒是吧?没关系,随你挑哪碗。”
众人在肚子里暗说:“这人说话真直白,一点都不知道给别人留面子,真是个愣头青。”
刘方看了看碗里的茶水,那茶水颜色呈深黄色,有一股浓香味。他左手一抬,对宋志达道:“你先请!”
宋志达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那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肚去。喝完后伸出舌头直嚷嚷:“好苦!好苦!”表情很夸张。
刘方见宋志达喝完没什么异样,又等了一会,这才尝试着喝了一小口,他感觉有点苦,并不是很苦,不过口感不怎么好,他皱了皱眉头。
“刘指挥,怕苦,喝不下去是吧?”宋志达深怕刘方不喝,故意耻笑他:“喝不了就认输吧,快把我们家的合约拿出来。”
刘方白了宋志达一眼,仰头一口喝了。一干锦衣卫的人紧张地注视着刘方,一旦发觉刘方有什么异常就欲动作。众人看到刘方瘪瘪嘴,然后笑吟吟地对宋志达说:“志达少爷,你的茶我可是喝了,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宋志达上前一步,口里说道:“刘指挥言出必行,是一个守信之人。以前是我错怪你了,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冲刘方恭敬地行了个鞠躬礼。
刘方哈哈一笑,道:“志达少爷是个认真人,真令人佩服。”
这时候下人来问宋雷:“饭厅已经收拾好了,是否可以开饭?”宋雷吩咐:“我们自家的酒菜摆一桌。至于客人自己带来的酒菜嘛......”他顿了顿,往陈贵、刘方看过去,意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我们自己来,就不劳烦主人了。陈贵,你说是吧?”刘方赶紧接话道。
很快,宋家伙计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饭菜,锦衣卫与东厂的人也都各自动手摆好了自己带来的酒菜。两方人各自分开坐了两桌,只是那两桌人互不理睬。
宋雷瞧着头痛,他对志顺轻轻说话:“这气氛不是很好,等会这第一杯酒如何起头?”
宋志顺点点头轻松说道:“没事。等会我来吧。”
宋家三兄弟陪陈贵、刘方坐了一桌。宋雷坐了主位,两位客人分坐客位,志顺志达两个坐了末位。宋雷赔话道:“我这人胆子小,只要人一多说话就不利索。这第一杯酒就请志顺兄弟代我说话吧。”
宋志顺端起酒杯起身,先咳了一嗓子,见众人都望向自己,这才满脸堆笑道:“陈掌班、刘指挥,各位朋友,你们都是朝廷的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汉。今天难得齐聚宋家,别的虚礼虚话我不会,大家一起举杯,把这杯酒干了!”说完“咕噜咕噜”一口喝了。
众人被他给捧了顶高帽子,接着把酒干了,刚刚在心里暗夸他会说话,不料见他喝完用手一抹嘴角的残酒又大声道:“他娘的,谁要不喝,他就不是好汉,是乌龟王八蛋!”
陈贵、刘方不好拂他面子跟着把酒喝了,其他东厂和锦衣卫的大多数都是粗人,只觉得宋志顺的脾气对头,又看见自己的首领都喝了,有几个性情豪爽的大声附和道:“干!干!”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这时刘方主动敬酒一杯,宋家三兄弟除了宋志达喝茶外,都客气地应了。刘方喝完坐下,伸出筷子去夹菜,突然发现宋志达盯着自己在看,一愣:“这傻小子怎么了?”
宋雷察觉异常,赶紧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宋志达,他完全没反应。这愣头青正在疑惑:“不对呀,那书上说了,喝了这药茶沾酒就倒的,怎么没事啊?”其实那书上的法子没错,只不过对于酒量小的人发作的快,人家刘方的酒量大在锦衣卫都是有名的,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这时候陈贵也发现了宋志达在呆呆地盯着刘方看,心想宋家的这个小少爷眼力可以,只不过看得太那个了些。他有意解围,便也举杯去敬他们三兄弟。
宋雷一扯宋志达,把他扯得站起来,跟着把茶杯往他手里一塞道:“你个书呆子,快点把陈掌班这杯酒接了回书房看书去。”
宋志达见两个哥哥把杯中酒都干了,只好把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嘴里嘟嘟嚷嚷着离席而去。
宋雷冲刘方一拱手道:“刘指挥,我家志达是个书呆子,并无意冒犯,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宋志顺听宋雷说话客气,觉得不就是志达多看他了几眼,这有什么。便玩笑道:“这不能怪志达,要怪只能怪刘指挥自个长得俊。刘指挥,你说我说得......对吗?”宋志顺这时也盯着刘方看呆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刘,刘指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你没事吧?”
厅内众人听言都停下碗筷,扭头去看。只见刘方脸脖绯红,极像一朵海棠。
刘方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尤其宋志顺的表情很紧张,也把他吓着了。他摸摸自己的脸,满脸疑惑转身望去锦衣卫那桌。
先前那个姓罗的瘦高个赶紧跑过来低声道:“刘指挥,我们都知道您酒量很大。不过现在您的脸红得很,极像饮酒多了的样子。您好好感觉一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刘方偏着头沉吟一会,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耸耸肩道:“没有啊,我没什么不同的感觉啊?”
那姓罗的不敢多说,只好连声低语:“大人请自便,小的多嘴了。若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招呼小的们,小的们就在旁边候命。”说完恭恭敬敬退回旁边桌子那去了。
宋志顺不知道宋志达做过手脚,以前见过有人一喝酒就上脸,以为刘方也是如此,就大大咧咧地问:“刘指挥,你真的没事?若没事,我们约好的比酒可以开始了吗?”
刘方一挥手:“没事!”接着拍了两下胸脯道:“志顺少爷,我们来比酒吧。不过我有个提议,你看可以不?”
“你说!”
“这酒杯太小了,”刘方把玩着酒杯道:“若是用这杯子喝酒,都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我们换成大碗吧!”
“好!”宋志顺扭头朝内堂喊道:“快换大碗来!”
宋雷还是不放心,他不知道宋志达在茶水里掺杂了什么东西,刘方可是这群锦衣卫的首领,千万别闹出什么大事来。他劝阻道:“刘指挥,这个比酒是志达那厮惹出来的,你用不着当真。志顺,你胆肥了,人家刘指挥可是朝廷栋梁,志达不知好歹,难道你也不懂得道理吗?”
这时早有伙计把两只大碗拿了进来,听得宋雷所说,便停了步。宋志顺也怔在当场不好说话。只见刘方起身走过去把两只碗接过放在桌子上,招手让锦衣卫姓罗的把他们桌子上的酒拿过来,看着姓罗的把那两只大碗斟满。这两只碗都很大,斟满后一碗就有一斤。刘方笑吟吟地对宋志顺做了个“请”的手势。满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宋志顺两手轻轻端起一碗酒,他咧嘴一笑:“刘指挥果然豪爽,宋某喜欢。我先干为敬!”一大碗酒全部落肚,硬是没有洒落一滴。
“好!好!”在场众人忍不住喝彩。
刘方微微一笑,轻轻单手抄起酒碗举过头顶,动作飘逸。他本想缓缓倾倒那碗,让里面的酒如银线准确入口的一出表演。但不知为什么,又慢慢把碗放平到唇边,他喝得很仔细,生怕洒落出去。喝完把碗口朝下,也是没有一滴酒掉落。
“好!好!好!刘指挥漂亮!”喝彩声竟然比刚才还响亮。
“再来!”刘方意气风发,又指挥那姓罗的瘦高个斟满酒。
“还是我先喝吧!”宋志顺端碗就干了第二碗。这次他的动作有点大,洒了些酒出去。
刘方用手一指宋志顺道:“志顺少爷,你可是犯规了,滴酒罚三、三......”他话未说完,身子晃了晃,竟然扑倒在桌子上,只听得“哐当当”一片杯碗落地的声音。
看见刘方瘫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锦衣卫的人更是不敢相信。
此时宋雷赶紧奔到刘方身边欲去搀扶他,却有人早赶到了。那姓罗的非常紧张,他先用手去探刘方的呼吸,再去捏脉,接着翻开眼皮去看瞳孔。这套手法做完了才长舒一口气,道:“还好,呼吸平稳、脉搏稍快、瞳孔正常,刘指挥只是醉了。”他顿了顿,又望向锦衣卫的众人,锦衣卫的人皆摇头不语,神情甚是疑惑。
姓罗的一拱手:“陈掌班,你是知道的,我们刘指挥平时酒量很大,按说这一碗酒是不可能醉得了他。今日这事可透着古怪。”
陈贵不慌不忙回答道:“我们一桌人坐在这里,喝的是一样的酒,吃的是一样的菜,不知你觉得哪里古怪?对了,刚才他们两个喝下去的那两碗酒还是你们拿来的。再说刚才大伙都听见了,你自己也说刘指挥身体欠佳,宋雷少爷也曾劝阻过不要比酒,是你们刘指挥自己要喝的,用大碗喝酒也是你们刘指挥自己提议的。这可跟我们东厂、跟宋家都没关系。”
姓罗的哑口无言,他还是不甘心,说道:“我们刘指挥平时能喝八九碗都不曾见他醉过,那今日为何这样?”
陈贵冷笑一声,语带嘲讽:“你说你们刘指挥平时能喝八九碗也不会醉,那也是你们说的。不过今日,哼哼......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现在他为何醉了?你别问我们,自个儿去问刘指挥呀。”说完板着脸不理他了。
这时宋雷也把完了刘方的脉,觉得脉象沉稳有力,只是脉搏有点快,知道刘方没什么大碍。他心里有底,就安抚众人道:“刘指挥应该是近段时间劳累过度,没有休息好,喝了点酒想睡觉而已。他没事,不要紧的。大家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
等众人各回桌子,宋雷对那姓罗的说道:“来,搭把手,我们两个把刘指挥扶进客房去睡吧。”
听宋雷喊他一起去扶刘方,那姓罗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他看了看瘫倒在饭桌上的刘方,竟然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很害怕。他声音透着慌张说道:“宋雷少爷,小的好多天都没洗澡了,身上腌臜得很,再说刚才又喝了很多酒已经醉了,我怕失手摔着刘指挥。这种事情叫几个府里的女佣人就行了。”
宋雷觉得此人不可理喻,便想叫宋志顺帮忙。谁知陈贵也说:“宋雷少爷你金枝玉叶,这种事情还是姓罗的说的对,叫府里的女佣人来做就是了。”说完把志顺拉住:“志顺少爷,来来来,我给你介绍我东厂的朋友,我们找他们喝酒去。”
宋雷见他们的言行古怪,很是不解:不就是扶一下刘方而已,一个个避之千里,为什么啊,难道这个刘方会吃人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