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做饭,顾允就是为了以后能不让宋星芮下厨,为了李淮歌以后能吃得惯,所以他现在就开始练习了。虽说现在只是能做些简单的煮面条,蛋炒饭,可他却一直在努力,在李淮歌做饭时以到厨房偷吃的名义去悄悄观察鸡汤怎么熬,红烧排骨怎么烧……
顾景舟将顾允所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竟把顾允做饭的身影幻想成了夏尔倾……
“她曾经是不是也这样做饭的?”
“她做的油焖大虾真的很美味。”
“其实每一次在她送饭走了之后,我都会叫人把刚才故意在她面前扔掉的饭菜找回来,然后开始边想着她边吃着饭。”
顾允一直在吃饭,坐在厨房的椅子上,一手托着白玉碎花碗,一手拿着筷子,将面条轻轻挑起在放入嘴边是不忘轻轻吹凉,好像是仙人吹出的仙气,更趁出顾允整个人的出众气质。
顾景舟看着顾允吃完饭,一直在等他出来,虽然知道即使知道顾允出来之后两人还是无话可说,但是心中总有想要冲上去抱他一下的冲动。
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他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因为他是夏尔倾的一切……
顾允在厨房里吃了饭,之后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清洗了一遍,接着用擦手巾擦了一下手,当他想走出厨房时,却看到了厨房外的高大身影。
他犹豫了。他不敢动,他也不想动。
顾景舟是夏尔倾的毒药,也是他的死角。
顾允遇见了亲生父亲,没有一点欣喜,没有一点释然;相反是无奈,是痛苦,每次他都会被逼得无路可退。
顾允将刚才洗碗时卷上的衣袖放了下来,然后轻轻抚平,尽量不想让那个人看出自己的一丝狼狈或辛苦,因为他并不想作为弱者出现在他面前;相反,他要做宋星芮和李淮歌的避风港,为他们遮风挡雨。
他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双拳紧握,面上的表情倒是十分镇定。毕竟他不想将自己的情绪显露给一个和自己不算亲密的人,所以他把现在的不安全都放在心里,于是心脏便开始一顿乱跳。
“吃完了?”
顾景舟的语气语气也十分平淡,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吃完了。”
顾允开门面对顾景舟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毫无感情的“吃完了”,这不禁让他自己感到了心痛。
“嗯,嗯……”
“有什么事情快说,等会我要去复习功课。”
顾允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厨房,整个人都是在门的位置上和顾景舟交流。
顾景舟来之前准备了一顿话想对顾允说,可是,可是如今见了面,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说什么……
“最近过得好吗?”
“好”
“钱够用吗?“
“够了。”
“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那和我直接说就好了。对了,我上次给你的号码你存上了吗?”
“没有。”
……
不知道为什么,顾允的回答明明就没有任何错误,而且绝对是真心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宁愿想听一些假话,也不愿意让这些毫无感情,只是应付的话回答。
顾景舟将自己想到的所有问题都问到了,可是总觉得不够全,于是对顾允说:“我没事了,你去复习吧!”
顾景舟本以为顾允会有一丝不舍,或者说会有一丝愧疚,但是当他看到顾允走时都没有回头的刹那,他明白自己在儿子眼中恐怕只是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顾景舟露出一丝苦笑:“还好,还好,不是仇人,不是仇人……”
顾允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到了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以面对面的形式交流,虽说没有感情,但是却他第一次收到来自别人的爱。
顾景舟或许这辈子都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人,一个不懂得去爱的人。
顾允留给了顾景舟一个背影,是一个落寞的背影,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背影多了那么多岁月留下的痕迹,给以无限沧桑。
顾允一路强忍着不适,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房间里,有几次差点摔倒。
心中某种力量好像要爆发了,他要从顾允的身体里冲出来。他是顾允压抑的情绪,是顾允不敢表现的情感,也是顾允误入绝境看见的无边黑暗……
顾允头痛难忍,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无数恶魔吞噬,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发抖,一直握紧的拳头慢慢张开,用尽全身力量想要舒展开来,却怎么都伸不直;两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突然跌坐到了地上,慢慢去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顾景舟一直站在原地,他本来每次送完生活费,都会立刻离开:他受不了这么有灰尘的环境,也受不了李淮歌的冷嘲热讽,也不想让顾允看见自己时尴尬。
不论为了什么,他都不完全为了自己。
顾景舟和顾允完全就是在两个世界,一个在屋里无声发泄,一个在门外无穷等待。
直到李淮歌走进家门,顾景舟好像找到了自己离开的理由,他把东西交给了李淮歌,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李淮歌知道顾景舟和顾允一定见了面,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李淮歌觉得自己没有权力去插手,除非顾允像和自己分享时,他才会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李淮歌一直在等,但是顾允的房门一直没打就开。
“以后发生了任何事,都是我们要一起扛的事情,而不是你自己的孤军奋战;想说什么都可以,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我一直在等你打开心扉……”
那晚顾允只给李淮歌发了一句:“淮歌姨,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挺好的,现在在复习功课,你早点睡吧。”
最后还不忘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李淮歌看到顾允给他回的消息,明白了顾允的心思,拿起手机,发了“晚安”二字。
顾景舟出来后,直接回到了家里。
他没有让司机送他回家,而是自己走在了月色洒下浮影的路上,今晚星空格外美丽,一颗颗星辰如点缀夜色的亮闪闪的饰品,一闪一闪亮晶晶;虽说是晚上,但是却没感觉到阴冷,反而那种春末夏初的温凉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其实他现在宁可自己是醉着的,毕竟他与这绝美月色格外不搭,醉了的话说不定夏尔倾就回来了。
到那时,顾景舟觉得自己才配欣赏这唯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