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沥又开始下,整个天空晦暗难明。
徐羲顺流而上,向田家台走去。他虽然一个人走来路上,但却很明白,土龙正跟着自己。
“你可以叫我龙羲。”
徐羲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说道,“你也应该有名字吧,怎么称呼?”
前方道路的土地上拱出一张人脸:“不动山,这是我当时取的名字。”
“不动山?我看你倒是动来动去的,这名字不怎么贴切。”
徐羲走过人脸,前进的方向却来越偏离大路,踏着泥泞的小道,徐羲进入了一片白桦林。
白桦树挺拔伟岸,一根根如同剑戟般直插天空,纯白的树皮,如果是在雪天,那将是冰晶的童话世界,只可惜现在阴雨连绵,在暗沉的天色下,那白桦树被砍去树杈留下的断截,如同一只只眼睛,正在窥视着闯入者。
正如顾城所说,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一只眼睛。
风呼呼的刮,在树林之间回荡,隐隐约约,像是歌声。
徐羲仔细倾听。
不对,不是好像歌声,就是有人在唱歌。
听着在树林中回荡的女声,甜美却低沉,伴随着风声雨点,在这白桦林万千目光的注视下,徐羲只感觉不寒而栗。
“阿穆巴摩,萨齐斐,图们,阿尼牙,德伊集密。阿穆巴博,商阿斐,阿卜开克什德班集密!”
那是徐羲从没有听过的语言,歌调高昂,而被演绎得幽怨欲泣。
“这是东北满族的民歌。”徐羲脚边一张脸从地下浮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徐羲心头一颤,一步后退,踩在了那张脸上。
土龙不动山正准备讲解,却被这始料未及的一脚,将满腹的话语全都踩了回去。
“抱歉抱歉,我刚刚真的是被你吓到了。”徐羲赶紧道歉。
“……”
不动山的眼神充满了怀疑,觉得这一脚可能是早有预谋。
这一番闹腾下来,徐羲原本的紧张感也降了下来,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这是满族的民歌?”
“是。”
不动山重新凝出了一张脸,离徐羲至少有两米距离。
“这是东北民谣《黑龙江外纪》中的一段,是目前已知最古老的满族歌谣,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的肃慎时期,我曾经有幸听过这首民谣的还原版本,现在看来,差距甚远。”
就在不动山讲述之时,幽怨的女声歌唱声音越来越大。
“阿穆巴摩,萨齐斐,图们,阿尼牙,德伊集密。阿穆巴博,商阿斐,阿卜开克什德班集密!”
“这是什么意思?”徐羲现在大概能猜到,这种语言只怕就是濒临失传的满语。
完全陌生的腔调,不知所云的含义,源自远古的祈愿。
都让他不由得心头发毛。
“翻译成汉语,大概是‘既伐大木,烧亿万春。臣室成,荷天恩!’”
“你不是说这首歌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吗,怎么还有君君臣臣那一套?”
“翻译者的问题,你问我有什么用。”
知道了这首歌的意思,明白这不是什么远古萨满神歌,徐羲心头稍微安定了一些,只是在这一大片白桦林之中,有个女人一直唱着伐木歌,倒是让他多了几分好奇。
唱歌的,是什么人?
“不动山,你在周围看看,是谁在唱歌。”
“我早就看过了,没有人。”
“没有人?你的意思是这片白桦林中有个女鬼?”
“不一定是女鬼啊!”
不动山说道,“我曾经听过有一种异兽,它会模仿人类的语言。”
徐羲撇嘴道:“《山海经》中的鹦鹉?”
鹦鹉是自然界中本来就存在的动物,《山海经》中对其也有记载。
《山海经·西山经》有言:“有鸟焉,其状如鸮,青羽赤喙,人舌能言,名曰鹦鹉。”
如果鹦鹉灭绝了,可能就真的成了传说中的异兽,但是问题是它没灭绝,所以只是动物,不是什么上古异兽。
徐羲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嘲讽不动山,说他不讲人话。
不动山也听出了徐羲的嘲讽,尴尬一笑道:“不是鹦鹉,是另外一种鸟。”
“八哥?”徐羲问道。
“你让我说完行嘛?”
不动山有些无奈,“我说的这种鸟,它没有自己的叫声,只会模仿它生下来听到的第一种声音,而且它寿命极长,至少有五六百年。所以这是一只极浪漫的的妖怪,数百年之后的人类,可能还是会因为它,听到很多年前的一次风声,一场对话,或者一段歌声。”
“我怎么觉得这妖怪是你编的?”
徐羲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浪漫,他只关心现在自己实实在在听到的歌声是谁唱的。
“你……算了,和你聊不来。”不动山不再理会徐羲。
徐羲闭上双眼仔细倾听,感受着声音的来源,虽然雨声淅沥,风声呼啸,可徐羲也并非无所凭借。
装备卡——【委蛇·天蛇之形】。
技能【霸主体质】:唯一被动,装备后使宿主性格偏向霸道,身体素质强化10%,智商降低10%,不会感到恐惧,不会产生放弃的念头,但占有欲会被放大。
辅助卡——【应龙·初生】
技能【褪凡鳞】:唯一被动,装备后可以使主卡数值增加100%。
在这两种技能的加持之下,徐羲的听力直接上升了20%,智商下降,体内的本能也渐渐抬头,让他在这纷杂的声音里,最终抓住了那一丝微妙。
“在那里!”
徐羲猛然睁开双眼,向前跑去,不动山停留在原地,看着徐羲的动作,不明所以。
疾驰的步伐,踏碎了凹地里的小水洼。
徐羲最后停留在了一颗白桦树前。
那是一棵平平无奇的白桦树,没有鬼魂寄托,没有妖气散逸。
可是那歌声,分明就是从这颗白桦树中传出。
徐羲咳嗽一声,正了正衣领,屈指轻叩树干:“有人在家吗?”
歌声忽然停止,没有人说话。
“有人在家吗?”徐羲再问了一次。
还是没有人回答。
“妈拉个巴子的,给我装傻是吧?”
徐羲不再叩问,“不动山,你给我弄把斧头过来,我要把这棵树砍了。”
不动山满头问号,这荒山野岭的,我哪里去给你弄斧头?
但是徐羲也并不是真想让他弄什么斧头过来,就是吓吓这棵树,而他这流氓行径带来威慑,也确实起到了效果。
“不要……”一个弱弱的女声从白桦树中传出,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但是徐羲不是人,他一点也不心疼。
“不要?你刚才唱歌吓我的时候怎么没说不要?你看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我我我……”
白桦树中的女声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我在这唱歌都好几年了,你要自己跑过来听,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才唱几年,我这耳朵都长了二十多年了,比你唱歌的时间早得多,今天突然听到你的歌声,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
“你、你、你这人不讲道理!”白桦树里的女声都带上了哭腔。
“不讲道理?你把你的来历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哪方妖鬼,在这里兴风作浪,唱歌吓人!”
“我不是妖怪!”
女声辩驳道,“我是白云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