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兄要是不乐意我就不喊了。”叶凌兮说着伸出手去截下他端着的酒杯,这是玉制的酒杯,名为玉卮。凤楠一时怔住,再次抬眸去看时只见她将酒杯端到鼻尖去闻了闻味,而后又皱着眉头还给了自己。
“没有不乐意。”凤楠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淡淡说道:“花朝节那日,你没有唤我四皇兄。”
“……是吗?”叶凌兮讪讪一笑道:“一定是你听错了。四皇兄喝的是什么酒?”她连忙岔开话题道,她没怎么和凤楠接触过,以前没有,现在就更没有了,只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他性情冷漠不爱讲话不爱笑但是却特别爱钻牛角尖,皇上都拉不住的那种,而且就算是对华妃娘娘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松醪酒。”凤楠见她歪着脑袋满脸不解便又开口道:“用松叶、松膏等药材发酵酿造而成,可祛风散寒,偶尔喝一些有助于你调理好身子。”他言罢从桌上倒扣着的几只酒杯中拿了一只,另一手拿起土瓦罐就倒了满满一杯推到叶凌兮跟前去。松醪有长寿之意,她记得先前在徐老太太的寿宴上,明晓就献了十坛松醪酒,看当时众人的神情就能猜到这酒价值不菲,没想到今日自己还有幸能喝上。
“四皇兄怎么晓得我身子不好?“叶凌兮揪住重点问,凤楠顿了片刻后应道:“母妃提起过。”喔,原来是华妃娘娘,她小时候就清楚的记得华妃娘娘经常过来寻自己母亲,想来关系不错。
“这酒味道如何?不醉人吧?”叶凌兮终是不放心问道,味道什么的不重要,毕竟这酒能祛风散寒,就是苦的她也认了,但这自己的酒量她心中还是有点数的,万一要是喝了个烂醉如泥,可就惨了。
“味甘余之小苦,叹幽姿之独高,知甘酸之易坏,笑凉州之葡萄。”凤楠只回了她几句诗词,却没打算告诉她这酒究竟醉不醉人。叶凌兮深吸口气端起酒杯轻抿着,林绪在一边看得有些着急,这要是真的醉了可怎么办?
“唔……还不错。”叶凌兮苦着脸强撑起笑脸道:“四皇兄找我来所为何事?”
“大理寺少卿要病死了。”凤楠开门见山道:“大概活不过这个月。”叶凌兮闻言没有太多意外,她很清楚的知道,刑部大牢是个怎样的地方,既然进去了就没有不得病的,再加上用刑过后的伤口都没能好好处理,死,不过是早晚的事。而且囚犯死后是直接扔进了乱葬岗里,外边的人对入狱后的人是生是死全然无从知晓,因此家属在其入狱后便会立碑。
“四皇兄可有办法救他出来?”叶凌兮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凤楠颇有些意外却还是开口应道:“早些时候或许有办法,如今却是不能了。”他身为皇子,朝堂之上定有自己的人,只是他如今势力不够庞大,如果为了大理寺少卿一事上奏,定会遭到右相一党的弹劾,凤尧不在,他不能保证自己的人都能够全身而退,再者,原本保持中立的韩国公府怕是要拉上太医署一起倒向右相党了,他不能轻举妄动因小失大。
“若是劫狱呢?”叶凌兮语出惊人,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不希望逐月的父亲,曾经的这位大理寺少卿落魄到那般境地。
“他不愿走。”凤楠接着方才的话说道:“他说自己死有余辜,希望他的女儿能去看看他。”
“哪个女儿?”叶凌兮秀美的桃花眸中泛着一丝丝的不解问道:“他是知晓了我要救他?”
“我没让人说,不过他应该猜到是你了。”凤楠言罢拿起了身侧的土瓦罐往杯中倒酒又开口道:“他也没说哪个女儿,看上去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四皇兄,你能带我去见见刘大人吗?”叶凌兮忽而问道,凤楠端着酒水的手一顿,不禁蹙眉道:“你若要见,我遣人将他带出来就是。”
“他不愿离开,若是强行带走怕是会弄出很大动静。”叶凌兮笑了笑,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这要劫狱可不是一件小事,万一弄不好可麻烦大了。而且看样子,无论是将人带出来还是自己进去都像是跳入了什么圈套一般,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连累了未来的储君才是。
“打晕了带走未尝不可。”凤楠轻描淡写一句话给叶凌兮吓得不轻,人家刘大人都病重了,这一打晕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好吗!这么一想,叶凌兮忙开口道:“这多麻烦,带他出来还不如带我进去来得快。”
“也是。”凤楠说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也不问问她为何突然就不救人了,他没有想得太多,毕竟按着凤尧对他这个妹妹的评价,他似乎没什么可担心的。
“陇西那边可安好?”凤尧虽说没时间给自己写信,但总得给皇上写几封去交待一下情况吧。
“别想了。”凤楠难得唇边勾着一抹笑道:“皇叔是不能赶回来同你过乞巧节的。”
“……”叶凌兮语塞,她确实是想要问问凤尧几时能回,但她也是真想知道陇西军营的情况,她又不是那种只顾着儿女情长的人好吧!凤楠见她怒视自己似乎才猜到了她的心思,便有接着道:“一切尚好,皇叔已找到根治的药方,但陇西药材稀缺,还需从京中运去。”
“那就好。”起先她以为情况不乐观,看来是她多虑了,既然有了药方想必不出些时日凤尧就能回来了。
“只不过,患病者会狂躁伤人,若是伤口不及时处理便也会跟着染疾。”叶凌兮闻言不由得一惊,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病?听着凤楠这描述的病况倒是像极了吴左殇。凤楠见她手撑下颌耷拉着脑袋不自觉又补充道:“皇叔不会有事的。”叶凌兮闻言抬眸看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道:“你唤惜卿为皇叔,那你该唤我一声皇嫂才是。”
“……”他方才就是随口调侃了她一句,不曾想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记仇,自己满打满算也大了她快五岁,这一声皇嫂他怎么喊得出口。
“总不能让惜卿唤你一声四皇兄吧?”叶凌兮想想就觉得不大对劲,更何况自古以来夫君为大,于情于理凤楠唤她皇嫂才是对的。
“不知害臊。”凤楠憋了半天才突出四个字,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扔在了她跟前又道:“皇叔的信,给你的。”叶凌兮有些惊讶,这信居然到了皇宫去,莫不是皇上已经晓得什么了?那晓得了总不该一句话不说,而应该是雷霆大怒并把自己和凤尧抓到跟前去盘问才是。
“不看看?”凤楠见她拿了信件便收起来有些奇怪,按理说应该是迫不及待拆开来看了。
“不急。”叶凌兮淡淡一笑道:“找到这儿可找了好些时候,四皇兄这么为难我应该做东请客才是。”
“……行。”凤楠一口应下,手中攥着不知什么东西晃了几下,随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而后却是随手扔给了叶凌兮,她忙伸出手接住,是两个银白色的铃铛,大铃铛上雕刻着龙纹,小铃铛上雕刻着凤凰。
“给我作甚?”叶凌兮轻摇着手中的铃铛问道,不得不说这铃铛的声音着实是好听极了。
“送你了。”凤楠漫不经心道:“以后常来。”哪知叶凌兮听后却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苦着脸道:“可,郡主府正缺银子呢,好几个丫头的月钱我都没能给。”凤楠显然不信,只抬首看向了林绪,林绪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神情颇为淡定,心中却是不由得腹诽自家郡主殿下撒谎的本事愈发的炉火纯青了。
“你只管来,记四皇兄账上就行。”凤楠也没管是真是假,也一点不心疼就这么应下了。有人能大大方方养着自己叶凌兮自然笑眯眯应下了,正欲道谢呢身后便有人走过来,是三个丫鬟,装扮与方才领路的两个丫鬟一样,头上也依旧是挽着双铃发髻。三人并排走过来时发髻上红豆大小的铃铛就相较有细微的声响发出,丫鬟们将手中各式各样的菜肴和糕点一盘盘摆上了桌来,厢房内顿时香气扑鼻。
叶凌兮在丫鬟们走后便动了筷子,在抬眸发现凤楠盯着自己看时又问道:“这阁楼,是四皇兄的地盘?”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凤楠饮下杯中的松醪酒后也动了筷子,夹了不少东西放进叶凌兮面前的碗中“皇叔说动了左相大人,这阁楼便是左相大人送我的。”
“惜卿同左相大人说了什么?”叶凌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凤楠,孙平钟的祖父左相大人可是一把老骨头,可不是轻易就会松口的人。
“我也不清楚。等皇叔回来了你自己问他吧。”而凤楠最多只知道左相府的支持是暂时的,并不会太长久,想来是凤尧同左相大人说了什么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