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挺快。”叶凌兮正等得百般无赖时凤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不禁转过身来埋怨道：“四皇兄唤我过来自己却迟了是为何？”
“处理些事，耽搁了。”凤楠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随即又问道：“今晚我同你一起去刑部大牢。”
“四皇兄也要过去么？”叶凌兮愣了愣，当初说好的找个人带她过去就行的，这就变卦了。
“你一个人不安全。”凤楠觉得她有些不知好歹，这夜黑风高的，万一再出点什么事自己可就没法跟凤尧交代了，派谁去也不如自己跟着去来得放心。
“人都是关着的，哪会不安全。”凤楠闻言不由得被气到，他说的不安全是指囚犯吗？也太能装傻了。叶凌兮打定主意要自己去，就连林绪她都没想过要让他跟着更别说凤楠了。再说了，这是去刑部大牢又不是去诏狱，被抓了也没多严重，不然她也不敢这么心宽的跑去给人抓。
“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内有狱卒看管外有重兵把守，夜巡金吾卫都是右相的人，一旦被发现你如何逃得过。”凤楠的态度亦是很坚决，他说的这些，叶凌兮何尝不知道，只是，机会难得，自己不愿意也不能错过。
“听说吏部那位尚书大人告老还乡了，明日吏部尚书一上任，四皇兄的手中又多了一把利刃吧？”叶凌兮忽然岔开了话题，凤楠剑眉一拧，神色不定看着她问道：“谁告诉你的？”
“若我猜得不错，再过大半月就要变天了吧。”凤楠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凤尧去陇西之前就说过，他此一去，有些人就会不安分的蠢蠢欲动，若能尽早赶回来就罢了，若是不能，那就只能伺机而动，一举端了右相党派的老巢。
“你怎么会这么说？”凤楠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晓得叶凌兮身边的人，尤其是孙平钟，能知道一些消息并不奇怪，但也不至于就区区几个消息就能如此准确的下定论吧？
“唔……直觉。”叶凌兮思索了片刻后道，她对于自己的自觉还是很有自信的，起码从没出过什么大错，最多就是小小的失误，今夜的冒险也应该是在自己预料中才是，所以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位四皇子殿下劝住吧，免得多生事端。
“现在看来，你和皇叔还是颇有相似之处。”凤楠无言以对后只得说了这么一句话，果然是同道才能相为谋。叶凌兮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和凤尧像的，不免觉得新鲜和与有荣焉，却还是颇有自知之明道：“惜卿那不一样，他若说是直觉那定是搪塞之词，着实是，不可信也。四皇兄你不会这都看不出来吧？”
“看得出来。”凤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这说的也是搪塞之词吧。”
“……爱信不信。”叶凌兮撇撇嘴没想辩解，只岔开话题道：“反正去刑部大牢这等风险之事，四皇兄去不得。”凤楠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得开口问道：“就因为这个？”这个理由还不够啊？叶凌兮诧异的回首看他，就知道不好说服。
“那四皇兄是应……还是不应？”
“应了。但是要约法三章。”凤楠挑眉看她，叶凌兮见他答应有些意外，忙道：“你说，我听着。”别说约法三章了，十章都没问题，反正也不妨碍什么，照不照做全看情况嘛。
“小心些，半个时辰内必须出来。”凤楠盯了她半晌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叶凌兮唇角一弯笑道：“四皇兄，这一句话拆出来也才约了两章啊。”
“还有一个。”凤楠可以停顿了一下道：“能不去最好别去。我知道你不爱听，说了也没用。”
“……哈。”叶凌兮默默低下了头，她就是想调侃一下，没曾想踩到尾巴了。
“对了。”叶凌兮干笑两声转开话题道：“近几日可有钦天监进宫观天象？”
“没有。”凤楠见她神色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前日乞巧，我和念儿见过了。”叶凌兮有些心不在焉道：“不出十日，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就是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亦或者，两者皆有？
“别瞎想。”凤楠沉吟了片刻终是开口安慰道：“不过是有人投机取巧罢了。”
“四皇兄最好还是上奏请个钦天监吧，不管是不是投机取巧，看一看总是好的，也许还能未雨绸缪立下大功。”凤楠见状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时辰到了，出发吧。”凤楠言罢率先起身出去，叶凌兮和林绪随后跟上，三人一路避开夜巡的官兵到刑部大牢附近，引开了守在门外的官兵，凤楠确定林绪和叶凌兮是一起进去后便在原地守着，半个时辰，若是还没出来他就要亲自去将人带走。
在刑部大牢当狱卒向来是个好差事，平常也没什么事做，轮班在牢内坐着，一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就能拿银子，确实有够好的。不过今日看管的人显然运气不是很好，酒坛子不过刚刚打开就被林绪给劈了后脖颈晕过去了。
“好了，你出去吧。”叶凌兮抖了抖衣裙道，林绪可被自家郡主的话给说懵了不由得开口驳道：“不行，殿下说了，我得陪着你进去。”
“哥哥的话我都没怎么听，你就别拿四皇兄来压我了。”叶凌兮挥挥手开始赶人，林绪却是摇了摇头一动不动杵在原地道：“我不进去，在这里等你。”
“你还有别的事儿要做呢。”林绪闻言弯下身子凑过去，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难以置信。
“郡主，这不大好吧？”林绪还是不放心，叶凌兮却是拍着胸脯道：“不会有事的，你只管拦住四皇兄就是了，若是拦不住你就按我的话说给他听。”
“郡主，真的不行，我还是留下吧。”林绪还是不乐意，他上回就是听了叶凌兮的话去找沈薛，这次再出点什么事自己可没脸活了。叶凌兮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步步往前将林绪逼回了拐角，正当林绪以为她要做什么时却是感觉小腿一疼，随后腹部狠狠的又挨了一脚直接被推到了外边来，金吾卫好巧不巧刚从这边走过，林绪一眼就被逮了个正着。
“愣着作甚？跑啊。”叶凌兮捉急的催了一句，眼见着金吾卫已经满满靠过来，林绪有些吃痛的捂着腹部终是咬着牙跑开，金吾卫见状齐刷刷追了上去，凤楠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只得跳出来帮林绪引开了一半的追兵。于是乎，叶凌兮谋划中的第一步就完美的拉下了帷幕，至于后边怎么办，那自然就要看吴左殇这个刑部尚书消息够不够灵通，头脑够不够聪明了。
“刘大人可安好？”叶凌兮拿着从狱卒身上搜出来的一串钥匙打开了关着大理寺少卿刘巍的牢房门锁，铁门似乎生了锈，被推开时发出了难听的吱呀声，让本就昏暗阴森的牢房变得更加的瘆人了。而刘巍正蜷缩在墙角处，整个人有些死气沉沉的，身上盖着有些破烂的草席子，但在听到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时显然有了些反应。他怔怔地抬起头来，发白凌乱的发丝几乎将整张脸给遮住了，牢房内又只点了一盏小烛火，自然就看不清刘巍的样貌。叶凌兮见他不应，只缓缓行到他跟前去蹲了下来，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根簪子放到了刘巍眼前，簪子上镶嵌着的月牙形和田玉，在微微跳动着的火光下依旧是格外的亮眼。
“……玥儿。”刘巍有些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就连声音也是轻轻颤着。叶凌兮见状又将簪子往他手边递去，刘巍的手指有些吃力地弯下，总算是将簪子握在了手心中。
“你，不是玥儿。”刘巍似乎连说话也有些艰难，两句话就开始喘着粗气，看起来都不见得能活过下一秒。
“我是凌兮。”叶凌兮认为，刘巍应该是母亲的人，若不然也不会将刘玥送进宫里来，还能在几番辗转下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所以，凌兮这个名，他应该是晓得的。
“是，殿下啊。”刘巍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苍凉“是我对不起殿下。”
“……”叶凌兮敛了敛眸没有开口，对不起什么？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是谁对不起谁了，或许已经两清了吧。
“玥儿跟着殿下，可好？”刘巍提到他的小女儿，整个人看着都有了些生气，叶凌兮心中一时没了决断，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于情，应该让他知道自己所牵挂的人过得很好；于理，他有权知晓刘玥已经身死的事实。叶凌兮低头看了看刘巍紧握着簪子的手，终是轻声回答道：“她走了，没有跟着我了。”
“走了也好。”刘巍眼角似乎泛着泪花，声音听着有些哽咽道：“玥儿，她笑起来，跟她母亲一样，眼睛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很美，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