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这是余善来这里以后第一次下雨,长期以来的闷热被一洗而光。
身边的蒋文然不见了踪影,她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雨越下越大,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除了雨声,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山林像蒙了一层薄纱一样。
外面冷风冷雨,屋里多多少少有些燥热,冰火两重天,有些莫名的舒坦。
就在她打算拿把伞去门诊室的时候,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体型很瘦小,她可以确定那不是蒋文然。
余善往前走了走,准备推开门的手顿了顿,门口雨唰唰的下,天灰蒙蒙的,比以往每一天的早晨的都要压抑。
雨下的太大,余善摸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把视线投向门的尽头,她往后站了站,准备拿起旁边的扫把棍。
那个人影走了过来。几乎只有一秒钟。
余善看清了她的脸。
是阿秀。
余善垂着的心渐渐落下来,她穿着一身淡紫色外套和一件洗的发白的牛仔裤。
阿秀在屋前收了伞,与此同时,门被敲响了。
三声,不大不小。
余善犹豫了片刻,把门打开。
一瞬间外面的雨被风吹了进来,截断了屋里留的最后一些热。
在看到余善的那一刻,阿秀的面色霎时变成了灰色,像半截木头一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她直瞪瞪地看着余善的脸,露出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情。
“你怎么……”阿秀嘴张的像箱子口那么大,她眼神里含有一种苦涩。她的嘴唇和面部惨白。
“有什么事吗?”余善语气冷冷的,带着些女主人的味道。
阿秀脸上夹着些雨,头发也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
余善稍作打量,之后便侧过身。
“进来吧。”
阿秀迈开步子进了屋,她就只是站在那儿:“文然哥在哪?”
“不知道,一大早就不见人了。”
阿秀想了想,点点头。
“你找他什么事?”余善双手环抱在胸前,没什么表情。
“我……”她支支吾吾不说话,只是手有意无意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阿秀没有马上回答,而且抬起头,看向余善。
余善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还没有点燃,作为医生这么久的她瞬间就明白了阿秀的意思。余善眼神凌厉,紧紧看着她。
“他的?”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滋味。
阿秀没回答。
“我问你话,是不是!”余善浑身发抖,脸色有些铁青。她的声音像沉雷一般,传的很远很远。
她阿秀低了低头,又抬起来,好像下定决心了一般:“是。”
原来还抱有最后一丝的希望破碎了,心像断了线的珍珠散落一地。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总是会因为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字而变得不堪一击。明明耳朵是那么清晰,却又时而嗡嗡作响,登时分不清本人是否苏醒着。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也变得浑浊。
余善瞬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坐在床上,抽烟。
“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我也是才查出来。”
余善抬起头,刚好看见阿秀的眼睛,后者则下意识避开了。
阿秀没待多久就走了,雨下小了一些,余善收拾了一下就出发去门诊室了。
她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心情,工作时她并没有分心。
她一直工作到门诊室没有什么人了才休息。
不知不觉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余善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和沈南大学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她梦到学校安排沈南学长为全校学弟学妹讲公开课,她知道了以后,第一个买票去了现场。
她占了一个最好的位置,一个最能看清他脸的位置。以至于她到最后也没听进去他在讲什么,只是一直盯着他。
她还梦到了情人节那天在她宿舍楼下,沈南抱着一大把玫瑰花,举着蛋糕给她过节日,在最后他凑到她耳朵边轻声说:“我真的好想和你有未来。”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话,说的什么她不知道。只是说话的同时,她睁开了眼睛。
宋志国(宋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慈爱:“小余,累了吧。”
余善摇摇头。
一下午的时间也没见再来几个病人。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天湛蓝,余善走出门诊室,舒畅的伸了个懒腰。
结果在她伸完懒腰的一瞬,身后就多了一道力量将她抱住,轻轻一抬就被抱到了旁边的窄巷子。
余善被吓的轻叫了一声,蒋文然伸手捂住她的嘴。等她的惊慌消失了他才把手放下。
“想我了没?”蒋文然用脸轻轻刮蹭着余善的脸。
余善心里还想着阿秀的事。
“你去哪了?”语气淡淡的。
蒋文然没听出什么异常,只是以为她被吓坏了。
“一会儿告诉你。”
蒋文然兴致勃勃,但是余善却提不起任何情绪。
他带着她走,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个人停在了火车桥上,这个火车桥看起来非常老旧,大概已经停用了,中间的铁轨上都是锈,还长满了杂草,两边的路倒是还能走。
最边上有一家店。
成人。
用品。
她只记得香料店旁边有一家,没想到这里也有,不过这个店有些破烂,看上去已经许久没经营了,也不难怪,火车都不走了,谁还会来这里。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走,路边的杂草少了很多,视野也开阔了不少。
“闭上眼睛。”蒋文然突然说。
“嗯?”余善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来。”蒋文然拉住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跟着走了一段路,蒋文然停下来,松开她的手:“睁开眼睛吧。”
余善睁开了眼睛。
她揉了揉眼睛,清晰度提高了不少。她看见十米开外的地方放着一个大桶。
“这是……”余善说。
蒋文然掏出打火机,上前点燃。
瞬间,十多个火光直指天空,一粒粒金砂喷出来,在空中傲然绽放,在寂静的山野里那样的清脆响亮。最后一束窜天而出,在空中展现出星星的形状。
“此时此刻你最想要什么?”
“星星。”
她想起昨天她随口说出的话,他竟然真的就放在心上了。
“我说过的要送你星星。”
“谢谢你。”余善确确实实是被感动到了。
以前和沈南在一起的时候,他除了送花送包送吃的以外再也没任何新颖的东西。
“以后若是谁嫁给你了,真是好福气。”余善语气带着孩子气。
蒋文然皱了皱眉,他觉得今天的余善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如果你愿意,那个人可以是你。”
余善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