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头顶斗笠轻纱,向街边的摊主递上十文钱。
摊主笑着接过。
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两个少年的注意瞬间被吸引。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成一个圈,外圈的人看不清里面,可仍有许多人好奇地凑过去。
围在圈内的人吆喝一句:“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众人热情高涨,热烈地击掌,嘴边连连喝道:“空中走索!!难得啊!”
“可不是,上次走索还是一年前啊!”
“这可是唯一一所敢走索的杂耍班子,你呀,可走运喽!”
摊主见两个少年蛮有兴趣,热心解释:“杂耍班子来我们明俞县耍杂技,两位公子有兴趣可以去瞧瞧,机会难得呀!”
穆槿的母妃地位低微,又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在这个杀人不吐骨头的后宫,被贬入冷宫,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
他遭受了皇子不该遭受的经历,恶仆欺上瞒下背地欺主,兄弟姐妹接连不断的欺辱,他挺着所有人对他施加的压力,愣是活到了长大。
直到端木氏执掌政权,穆槿成为傀儡皇帝,他一直挣扎于皇宫这个黄金囚笼,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听到走索,新鲜劲一起,便命令道:“我们也去看看!”
白沐向摊主道了谢,回眸笑了笑,对着穆槿的黑眸点头道:“好。”
两个人的关系,在白沐对穆槿的关照下缓和了许多。
人群众多,挤挤攘攘的,一点儿缝隙都瞧不着。
“青鸣,开道!”
青鸣在后头跟着两位主子,眼观鼻鼻观心,眼珠子不敢乱转,忠心耿耿地当着两个人的小跟班。
主子命令一出,青鸣惊吓了一把,伸出食指指着自己,茫然:“……我?”
“嗯。”
青鸣欲哭无泪,声音轻细,“公……公子,我们能不能别去啊?”
白沐笑着,轻纱之下凤眸流光微转,嘴角浮现两个酒窝衬,“动作!”
青鸣唇瓣嗫喏下,人这么多,臭臭的。
小皇帝冲风车重重地吹气,风车哗哗地转动。
他漆黑的双眸如同一片深渊,被那双眸锁定,宛如死神降临,背后冷汗迭出。
“废物!”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青鸣身体抖了抖。
“主子我这就去!!”
豁了!!
她闭上眼,睁开!
狠狠地拍了下离她最近的一个人的肩膀,瞪着眼,捏着嗓子:“这位兄台,借道,麻烦让让。”
那位兄台冷不伶仃受了一掌,肩膀麻麻的,力道之大让他有点儿疼。
他转头,见到是一名长相秀丽穿着婢女服饰的小丫鬟,满脸凶神恶煞,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他憋了口气,语气有点儿冲,“您请,您请!”
青鸣腼腆笑笑,继续开道。
白沐趁着人群散开,趁机跟上去,冰凉的手牵住穆槿的手腕。
少年捏着风车,眼皮低垂,黑压压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手腕上苍白的手,回想起两人目前的相处状况,眸光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许如莘,以前躲着他如躲洪水猛兽,可如今……
三个人通过挤挤攘攘的人群,终于挤到了内围的时候,青鸣已经满头大汗。
体虚的小皇帝也小口小口地喘气,紧挨着白沐才没有被人挤散。
穆有点累。
心情却不可多得的好了起来。
所谓空中走索,不过是在六七米的空中架一条粗钢绳,艺人在绳索上表演动作。
靠的就是惊心动魄和危险来吸引人。
穆槿不解,好奇地看着空中的那条绳索,问道:“那就是走索?”
他自小到大没有出过皇宫,更遑论看杂耍班子这等民间趣事。
白沐:我是个小哑巴,别跟我说话!
穆槿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她讨厌朕,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他就这么惹她讨厌!?
不多时,走索艺人身姿轻盈地踏上绳索,双臂平直。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的注意被那位走索艺人吸引,双眼直直地看向她。
“这么高,要是一不小心栽倒下来,可就完喽!”有人冷不伶仃地说了一句。
“唉!瞎说什么,这杂耍班子里头的人啊,手头里的技艺塞神仙,你不会的,他们都会,可神了!”
“没错没错!俺上回还看到有位先生嘴里喷火嘞!”
“还有胸口碎大石,那大家什,压在身上不压死也得疼死,可看那壮士,气都不喘一个,可真神!”
“别说了!快看,来了来了!!”
穆槿耳朵动了动,对于身边人说的,提起了一万分的兴趣。
走索艺人体态瘦弱,身轻如燕,一脚踏上绳索。
灵巧的身体在绳索上舞动,双眸熠熠发亮,笑容奔放明媚。
那人头顶着蓝天,脚踏着虚空。
走索艺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极尽地向大众展示自己的技艺。
人们看得入迷。
穆槿双眸中映着蓝天白云,还有那翩飞的走索艺人,目光炽热。
他想,等他回到皇宫,定叫万公公找一个杂耍班子,天天看表演。
下方传来鼓掌声,还有铜钱噼里啪啦掉进碗里或地上的声音。
地下的碗中铜币越来越多。
杂耍班子的班头双眼笑得成了一条缝,忙不迭的捡起铜币塞在一个装满铜钱的布包里。
倏然,走索艺人脚下一滑,身体僵硬,自由翩飞的蝴蝶翅膀停止扇动。
“啊——”
有的妇女捂嘴惊呼!
孩童抱着自己的父母。
走索艺人努力维持平衡,身体摇摇晃晃,面色苍白毫无人色。
女孩儿方寸大乱,瘦弱的身体直直坠落。
她熟练得像是摔过无数次,手臂紧紧地裹着脑袋,闭紧了眼,等待即将来临的事故。
白沐眉头一皱,脚腕一转,一跃而起,轻轻松松接下坠落的女孩儿。
小女孩身体瘦弱,抱着她一点儿也不费劲。
小女孩吓得心惊肉跳,花容失色,她双眼拉开一条缝儿。
等她意识到自己得救,连忙躬身道谢:“谢谢小姐,谢谢您......”
穆槿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方才白沐拉着他,救人的时候才放开。
现在,还保留着肌肤的温热,随着微风吹过,这一丝温度也缓缓消散了。
他低了低头,鼻子发出一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