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的一个清晨,在一家福利院的门口传来婴儿的啼哭,一位护工听闻赶快走了过来,将两个婴儿抱回屋内。
两个婴儿性别均为男,被裹在一件女式大衣中,无其他衣物。院长问讯赶来,了解情况后,决定收养这两个男婴。
男婴在秋天的晨曦中被护工发现,且院长姓李,故男婴们姓名为李秋晨与李秋曦。在这家名为彩虹福利院的福利院中,男婴慢慢成为男孩,而大衣早已不知所踪。福利院的物质条件虽然不好,但也充满温馨与快乐。院长是位白发苍苍,但身材却是高大魁梧的老者,护工只有两位,一男一女,不知道真实名字,只记得孩子们都叫他俩阿力哥哥和阿雪姐姐,虽然叫的是哥哥和姐姐,但在孩子们心中,他们更像是父亲和母亲。
秋曦是和秋晨一起长大的,虽然是同时被收养的,但秋曦始终要求自己是哥哥。印象里秋曦不怎么与大家玩耍和交谈,喜欢一个人呆着,这种情况人们一般统称为性格孤僻,但秋曦说,只有家畜才群居而活,猛虎总是独来独往。秋曦总是一个人看书,或者锻炼,与整个孤儿院的孩子格格不入,唯一能和秋曦多说几句话的孩子也就只有自己和一个叫小甜的姐姐。真幸运,小甜姐姐之后被一户好人家收养了,离开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所有人都为她祝贺,也就只有秋曦板着脸。
但在秋曦和秋晨八岁时,彩虹福利院由于资金不足不得不与另外一家福利院合并,孩子们正在收拾着他们的东西准备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小女孩抱着洋娃娃,泪痕未消,小男孩拿着玩具枪,茫然失措,在护工和院长的簇拥下站在福利院门口等车。
在搬进新孤儿院不久后,他们便一起被一个老人所收养。老人须发灰白,令人惊讶的是似乎耋耄之年的老人却有着如同职业运动员般健美匀称的身型,脸上也少有皱纹和老年斑。老人步伐沉稳,一个手拿小风车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跟在在老人身后,老人右手牵着小女孩,左手提着一个布袋,白衫黑裤黑布鞋,这是老人给他俩的第一印象。
小女孩转过头看着我,丹凤眸子里闪着颇具灵性的光彩。秋曦一脸的不屑,不像是老人收养他,反倒像是他收养老人,秋晨看上去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生人。
老人看着我们,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李秋晨。”
秋曦没理老人,看向窗外远处的自由发呆。
“额,这是我哥哥,他叫李秋曦。”见秋曦没反应,我向老人补充。
“我给你们另外取个名字好不好。”
“好。”
“东方浮黎。”
“嗯,什么意思?”
“我姓东方,浮黎是善良与创造的意思。”
“你叫路西法,可以吗?”老人走到秋曦面前。
“半天使半恶魔吗?”秋曦点了点头。
根据男孩们当时所在国家的孤儿收养法律条例规定,收养人须至少满足三个条件:年龄六十岁以上且收养双方年纪差在40岁以上;单身或夫妻不孕;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老人均符合。在经历几个月的观察期后,男孩们终于不再是孤儿,有了一位祖父和一个妹妹,两年后祖父带回来了他的弟弟,也是从那时起,祖父变得骀背鹤发,老迈龙钟。
夜幕下幽深的湖水勾起了我的回忆。
走出孤儿院后便踏上了求学的路途,虽说祖父是开书店的,可不争气的我一直都是成绩平平,感觉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可考试的分数依旧能轻而易举地否认我的努力。我似乎不太合群,总觉得外面的人似乎都戴着一张看不见的面具,我只得企图以我那不值钱的善良去换取其他人微薄的好感,曾经在孤儿院里的那份纯真和快乐似乎像是一场梦。
多少委屈都得埋在心里,曾经听人说北方的人家在用驴拉磨时,会在驴的头顶上绑根小棍,小棍的一段吊着一颗苹果,这样驴就会为了吃到那颗美味的苹果力不停歇地拉磨。以前觉得那只驴子真可伶,一直都是望梅止渴,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就是那只驴子,苹果换成了老师口里的“好大学”,拉的磨就是自己的学业,一点点磨出来少得可伶的成绩,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但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在原地转圈,自己的世界永远都是那一个小小的圆圈。
秋曦一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体育和学业都是绝顶,有时我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亲弟弟;妹妹话不多,但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校花;弟弟不喜欢做作业,但考试却很少不是满分,想到这儿,我点脸红,但庆幸的是在这儿就不会有人看见我的窘迫。
极北大陆的夏夜空灵而清冷,远方偶尔传来的野兽嚎叫会打破这压抑的沉寂,可能是因为地处偏僻的关系,北京时间六点这里便已安静得如同午夜。看着远方湖畔的明黄色灯光的小屋,心里有种特别的踏实感,身世,这就是我的身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