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着鞭尸，”他指了指里头奥小雀那屋，“孩子重要。”说着，将带回来的兜裆裤拿出来给貔貅看了看。
“馆主已经知悉，绝不会让他们好过。”金蟾拍了拍貔貅提刀的臂膀，提醒他，“你这模样，孩子害怕。一会儿你带着血腥气回来，孩子更怕。”
貔貅气得直喘粗气，被金蟾这么一说又回过神来，当真以孩子为重，愤恨地将手中大刀一把插在地里。
“狗娘养的畜生！”
金蟾陪着貔貅在如意馆的大门口冷静心气，顺便和他讲了讲今日之事。
“多了尸块？”貔貅感到奇怪，“但昨日我见，这些伤口确实是一人所为。”
金蟾颔首，又朝貔貅耳语几句。
大个子听完一愣，“馆主她早……”话未说完，就听着馆内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撕心裂肺地发泄，直破长空。
貔貅指尖一颤，实在揪心，不忍地锁了眉头。
“……唉。”身边金蟾传来叹息，他将刀从地上拔起，递去貔貅手中，“再怎么说，她也不是雀儿。”
貔貅握刀，眼色有些黯然，回答，“……我晓得的。”
“馆主都没放弃，总还有机会的。”金蟾宽慰一句，又朝貔貅交代，“看样子这两日会有客人上门，咱们也该稍事准备。”
貔貅颔首，随着金蟾往回走。
金蟾去备了午膳，貔貅因着担心自己会让孩子害怕，而在正室门口远远望着小雀卧房静候。等饭菜上桌时，季行之恰好也回来了。
“璌璌姐！我回来啦！好饿啊，你们吃了吗？”他浑然未觉眼下情形，一进门就到处找唐璌。
“馆主在小雀屋里。季公子，来用餐吧。”貔貅手持大刀，在正室门口朝季行之招呼。
“小雀屋里？”季行之有些意外，唐璌竟然会单独带孩子，但也没说什么，整个人完成了报官的任务后一身轻松地过去正室那边。
貔貅见状倒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小季公子，听着人在屋里怎么不直接找过去了？从前可是连馆主卧房都横冲直撞地往里闯。
是凑巧，还是……
“哇，金老手艺不错啊，香得我都要忍不住起筷啦！”季行之坐去八仙桌上，闻着饭菜香气，忍不住赞叹。
哦，貔貅后悔自己多虑，原来这娇生惯养的公子是饿坏了。
“季公子要是饿了，就先用餐吧。”金蟾一边招呼着，一边端着一大碗鲜鸡汤乐呵呵地进来。
“那可不行，我得等……”季行之说着探头往外看，正见外头卧房门开了又关，唐璌抱着小雀从里面出来。那女孩小小一只，眼角还带着泪花，睡在唐璌肩头。
季行之赶紧伸手招呼，帮她把主位的座椅拉开，好等她过来方便入座。
貔貅再瞧小雀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这身小衣赏小裙子虽是馆主幼时的旧衣，却乖巧可爱。怎么自己当时没有留个心眼，没意识到她刚来如意馆那天，虽梳了两条辫子，穿得却是男童衣物啊。
想到此事，他又怒火中烧，只得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在孩子面前冷静冷静。就看季行之正用口型问馆主，孩子是不是睡着了。
“一下子哭得彻底，累着了，迷迷糊糊歇着呢。”唐璌倒是没有压低嗓音，边说边拍了拍小雀的背，似是安抚。
貔貅见人过来，赶紧让去一边，让自己和小雀离得远远的。
他忽然想到，这个小女孩刚来那天，馆主没理她的时候，她是自己主动跑上去，抓着季行之的手就往山下跑的。
他不由看了这小季公子一眼。
这孩子，凭什么就看出季行之人畜无害？因为看上去年轻？不对啊，她家里几个哥哥比他长得更年轻吧。
正嘀咕着，就看见季行之帮馆主放了座椅，正好立在她的身后，朝小雀眨眼一笑。
灿若朝阳啊。貔貅不禁感叹，正是没有吃过苦，不知人间炎凉的少爷，才能拥有这般纯真。
唐璌将小雀放去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小雀也睁了眼，虽然眼眶哭得又红又肿，可一双眼睛依旧是原先懵懂的模样，定定地望着眼前饭菜和桌边的一家老少。
唐璌给她盛了碗鸡汤，“先喝汤，金老厨艺忽高忽低，你赶上幸运日子了。”
小雀就听话地端起碗来，低头默默喝汤。
这喝着喝着，忽地眼眶又湿了起来，她怕人看见，只好瞪大了眼，紧紧抿着嘴，努力不让泪珠子掉下来。
她长这么大，是第一次上桌吃饭。
也是第一次知道，哥哥们喝的鸡汤，原来是这么鲜美。
“想什么呢。”唐璌丢了一块丝帕过去让小雀自己擦擦眼泪，又朝她说，“这是金老一早起来就煨着的汤，放了好些山珍鹿茸，自然鲜美。奥家那些小柴鸡煮的清水，可不能比。”
小雀听着一呆，瞧了瞧了唐璌，竟头一次眼里有了微光，笑了起来。
季行之匪夷所思地看着，深觉是鸡汤的魅力，忍不住也给自己添上一大碗。
“吃了饭得走啊，”唐璌一盆冷水适时浇在季行之脸上，“如意馆两天没开门，今天得做生意了。”
“啥呀，璌璌姐，”季行之的吃相立刻从风卷云残切换到细嚼慢咽，还不忘好声好气地撒娇，“这眼下不也没客人来。我等客人来了，我再走也成呀。”
如意馆做的向来不是寻常人的生意，哪有过什么过宾客盈门招待不周的情况，季行之很有信心自己可以在这儿多蹭两日。
“就是你在，贵客才不来。”唐璌朝他丢了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又倩然一笑，“何况你几日未归，你哥得找我算账了。”
“我哥都进矿山了，才管不到我。”季行之满脸笃定，又凑过去眯眼笑着问，“璌璌姐，今晚还有没有机会一饱耳福？我真的，昨天睡觉还梦见自己在绝鸣山巅欣赏仙乐呢。”
季行之在这边凑近乎，另一边的貔貅却是提心吊胆，闷头吃饭。
“貔貅你别光吃米饭，夹菜啊。”唐璌不理季行之，转头和貔貅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