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哥哥?”他说完又指了指唐璌,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欢快神情,“她是姐姐?”
孩子点了点,却又很快摇头。
“爹爹说了,有人的时候才是姐姐。”她补充道,“等哥哥走了,就是娘亲了。”
季行之惊了一下,回头去看唐璌反应,却见唐璌无动于衷,像个没事人一样给他上完药,正在放袖子。他面色发绿。
简良合着眼,从鼻腔中不轻不响地哼笑一声。
神情愉悦。
“别耍嘴皮子了。”唐璌收拾好东西,又问季行之,“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季行之摇头,“我不饿,璌璌姐,我来的路上听说玉兰出了起灭门的命案,哎哟你不知道,大街小巷都在说,一户人家被倒吊着生生放了血,怪晦气的。要不我们绕道而行。湖光山色,田野乡趣,不是更有风味?”
他本想说不安全,但想想简良在,就改了口。
“要去。”
“要去。”
除了唐璌外,那个假寐的大魔头竟也异口同声。
季行之面露疑色:什么状况?
“玉兰有家簪花名店,得去看看。”唐璌伸了个懒腰,躺回自己的软榻上,盖了条毯子谁也不理,只丢下这么一句,很快就熟睡过去。
简枫依旧安安静静在看她的画册,简良一条腿直直甩在跟前,另一条腿,一脚榻在座沿边,头后靠着车窗窗框,始终没有睁眼。
季行之在这种无声的环境下别扭了一会儿,很快也因为几日的奔波,倦意袭来。
唐璌在透进窗帘的暖阳下醒来,打着哈欠,猫着懒腰,好歹是睡饱了。
却见车里空无一人。
她便欲起身下车。
外头听着里面动静,探出一颗脑袋来,两颗虎牙笑得灿烂,“馆主,您醒啦?”
青蝶守着规矩没有上车,就在外头和她禀明,“门主定好了客栈,说让您在车里睡饱了,咱们再去拴马。”
唐璌听她这么一说,撩起了车帘往外瞧了瞧,玉兰城熙熙攘攘的大道上,他浮华门的马车就这么嚣张跋扈地停在辛夷客栈的大门口。
“这不是影响人做生意么。”唐璌同为生意人,将心比心,微蹙了蹙眉。
“馆主莫忧。”青蝶知情知趣地解释,“门主将整个客栈都包下了,这些天,这家店只做我们这一家生意。不怕的。”说着就麻利地过去扶她下车。
这么大一驾马车在玉兰城的闹市停了有半个多时辰,路上商铺客人或是闲来无事溜达的行人,莫有不留意不好奇的。
玉兰作为六道沿海最大的商城,海运贸易欣荣繁盛,多是商贾出入,寻常是见不到什么武林人士,是以浮华门这马车也就没有太多人认得。
眼生却奢华的马车,在闹市之中堂而皇之在客栈门口停了许久,自然引人好奇。
当见到车里下来的华裳美人,就更是一阵惊奇了。
是谁的宠姬爱妾,还是南边来的江南名妓,又或是谁家的女家主。
一时间交头接耳,众说纷纭,分明是隔得有些距离,但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唐璌身上,想着再多看两眼,再细看两眼,男子们像丢了魂,女子们像着了道。
世间怎有如此貌美柔雅却又姿态爽练的女子。
唐璌下车,无视了那些密集的视线,便随着青蝶往客栈里走。
“他们人呢?”
“哦,门主说是出去逛逛,给您探探路先。”青蝶应付了迎上来掌柜,转头回道,“少主和他一起。季公子倒是不清楚,方才还在这里吵闹来着,转眼就不见人了。”
“吵闹?”
“嗯。门主要包客栈,他非说自己出钱住,后来门主就由着他高兴,让掌柜收了两份房钱。”
唐璌一阵心痛。
痛这季行之花了冤枉钱。
这钱要一路上都这么给出去,都够买几块成色上好的玉石了。
给别人作甚,留给自己不好?
说话间,两人已去了楼上厢房,唐璌不理青蝶的热情,关起门在屋内自己换了身衣服,就要下楼往外去。
寻常走动,唐璌偏爱穿男子长袍改制的十二幅长衣,灵动飘逸又行动方便。
在破邪山庄她一身暗色,眼下换了一件紫金长衣,回到往日张扬,更是光彩夺目。
玉兰的夕拾街上粗看会觉得人头攒动,络绎不绝,再细瞧了,会发现这些攒动和络绎都是在辛夷客栈门口反复徘徊,一个个按捺心中好奇,探头往里,盼着里头的人出来。
紫金长衣甩着烟杆不负众望地出街了。
她身边一个随从没带,出门左右顾盼一下,径直去到对面的簪花店,和老板娘攀谈起来。
接着就提着一个布包,满意地往城西方向逛去。
集市上观望着的人群等她一走,唰地一声如潮水般涌进簪花店,七嘴八舌地借着买簪子的由头向老板娘打听那女子来历。
“这我可不晓得。”老板娘是位中年妇人,长得和善,乐得与众人说道,“但那姑娘说了,就是冲我着簪花店来的,你看,连客栈都挑了离我店最近的那间。”
“行了,行了,簪娘,这玉兰城谁不知道你的手艺,那美人拿了这么大一个布包走,定是喜欢你的簪子,买了许多。”人群里有人出声,“可我看她和你聊得起劲,你们聊了些啥?她是哪里来的?”
簪娘摊手,“你们这些个臭男人啊,别去惹那姑娘。”她饶有深意地视线扫过众人,压着嗓门道,“她向我打听刘老头那家的案子。我这不刚给她指了路吗。”说完她又有种故弄玄虚般的猜测,警惕地和众人说,“我看她出手阔绰又不带个女眷护卫的,十有八九是革四团里的探子,要不就是朝廷的人,这么大案子衙门办不了,上头专门派人来了。总之,你们是高攀不上,得罪不起了。”
唐璌一路溜达,来到城西的胡角胡同,往里走第三间独门的院子,就是事主刘老头的家。
她也不急着进去,先找了隔壁邻居,正巧右边那家院门没关,她就扣了门,在门外和出来迎门的妇人又聊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