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用毕,唐璌久候季行之不至,便朝掌柜问了去向。掌柜是个上了年纪的明白人,他琢磨着三人关系,也只说了季公子出门时念叨着梨园,估摸是听曲去了。
唐璌听了就笑,由着掌柜下去了才偏头向简良打听,“老人家从前就这般识人眼色了?”
简良本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但想着昨晚的辣酱,倒也没怎么惊讶,摇头道,“从前只觉得和蔼,哪里看得懂这些。”
唐璌心道,也对,那时简良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大不了简枫多少。
“哪有大中午就开锣的。”唐璌莞尔,她本想让季行之相帮带一带简枫,既然人不在,那么她便走一遭也罢。便去后院问了掌柜顾红娘的所在的梨园是哪一班,之后就带上简枫,由简良伴着一同找去了。
硕大的马车行在路上足以引人侧目,而车内竟还有女眷掀帘外探,更是引了一番私语。怎奈这如意馆的馆主和浮华门的门主都是自由散漫惯了,毫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
简良照旧斜靠在车厢一边,姿态闲适地向在窗边陪着简枫看街景的唐璌道,“看中什么,一会儿让乌鴴栓了马,再来买。”
外头就听见驾车的车夫应了一声。
“你别辛苦人家到处跑动了。”唐璌丢了个李子给简良,“乌鴴全程都紧着我们,难得去梨园,不让人家瞧瞧那些个角儿?”
简良啃了一口李子,直笑她贴心。
“姐姐。”边上简枫趁着人说话,拉了拉唐璌衣袖,指着窗外一处匾额,问道,“这是什么字?”
唐璌闻声探头一望,马车正路过一座书院,匾额上写“澤酆書院”四个大字。
她只觉得这名字熟悉,才记起陈嫂提过一嘴,她儿子陈启就在澤酆書院受教,一月才回来一次。
“乌鴴,等我下去瞧瞧。”
唐璌说着就要下车,简良眼疾,快她一步,下车勒了马,才将人迎下马车。
“貔貅赶车也是这样,由着你车不停稳就往下跳的?”他眉头微蹙,但模样倒似乎没真的动气。
本来在街上行车,速度就不快,乌鴴在外头听着声音已经拉了缰绳在喝马了,即便是此时落车也算不上危险。但简良总是对唐璌这方面的行为感到很不舒坦。
他希望她能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多在乎她自己一些。
唐璌将手置在简良掌心,顺势就下了车,往他肩头一依,俏声道,“这不是想看看你紧张的样子嘛。”说完她挽着简良胳膊,笑眯眯地赞,“怪动人的。”
简良自然知道她又是想要糊弄过去,鼻音一哼,也没再说什么,便随她去到书院门口。
书院对街而开,院门大敞,院子里有个洒扫的小童正拿着笤帚劳作,听到外头动静了,便停了手中的活,去到大门一看,先是眼前一亮,继而一本正经地平了平自己短打的衣角,上前行礼相迎。
唐璌便道明来意。
“陈公子?”小童显得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二位稍候,这会儿陈公子该在弈棋,我给您喊去。”
唐璌在门口等了片刻,那小童就领着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的年轻院生朝她回来。
那院生见了人也是有些惊讶,之后又面露疑惑,朝唐璌和简良作揖,“小生陈文昭,二位说是我娘友人?敢问所来何事?可是家中有何变故?”
唐璌回了礼和他答话,道明来意后向他了解一些刘大壮和邻里的关系。
简良则坠在唐璌身后,闲靠在书院门廊的柱子上,暗自打量着这个年轻小伙。
中等身材,斯文有礼,脸上还有未脱的稚气。文昭二字不像是陈嫂和她相公能起的字,兴许是在书院得哪位先生赏识,给送了字。
看着陈启的谈吐,简良立刻理解了陈嫂为何家中贫寒也要紧着给儿子在书院念书。
“二位究竟是……?”陈启有些犹豫,此二人明显不是官兵的打扮,若要说玉兰的权贵,似乎也未见过这两张脸。更不可能是他母亲能结交上的友人。
“我们是江临王府的,奉的是安城王令。”唐璌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哦,即使如此,那里面请吧。”陈启看他们衣装打扮,确实不俗,而安城王喜欢擅自办案又是满城共知的秘密,便信了,举臂请道。
“倒也不用这般正式。”唐璌没有挪步,只是往门侧动了动,好挡住外头街人的视线,“只是随意了解一下,听陈嫂说你不常回家,若是知道的不多也无妨。”
陈启闻言颔首,便道,“这月我课业繁重,好不容易得了假,又在书院耗了两日,才回去看得爹娘。谁知白日刚到家,晚上我爹就喊我过去刘家帮忙,才知道出了这事。”
他说起来有些后怕,“二位信我,即便是邻里间有什么嫌隙,也不至这样丧心病狂。这凶徒着实可恶。是我还未出息,没能力给爹娘换一处宅子,我娘生性胆小,这几日一定不好过的。”
说完他看了看唐璌,见对方并不搭话,便只好又开口说,“我少时在胡角胡同长大,刘家的男主人是个市井恶霸,这是街头巷尾都知道的。”
“但是有些事,我也是听着长辈们说话,不知是真是假。”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朝唐璌凑近了些,道,“他们说,刘大壮曾经趁着王嫂相公出城赶工,奸污了王嫂。还说王家有个孩子长得不像王嫂相公,兴许就是刘大壮的野种。住我们对门的一对爷爷奶奶,刘大壮也是经常去他们家偷东西,老人家儿孙都不在身边,都是敢怒不敢言。”
“那你们家呢?”
“我家?我家好些。我家搬来得晚,我爹虽然是在码头做些搬运的粗活,没什么背景,但是他气力大,刘大壮有些忌惮,没怎么招惹过我们。我爹来了之后,街坊都说刘大壮收敛了些,所以各位叔叔婶婶平日里对我娘和我也都挺照顾。”
“刘大壮因为忌惮你爹,所以对街坊也收敛了?可是你爹同他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