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廖女士如今感到了无助。
十分的绝望,十分的无助。
她先是在一个小时内经历了被人非法入室,绑架,迷晕,窒息,濒死,然后在晕厥过后,自己的身体控制权也被不知名之物夺去,现如今,至少以她的视角,她似乎成了一群异族生命体的大王。
她没有搞懂,自己如果是所说的魔王的话,总该是个女主角之类的角色,至少在她看过的轻小说漫画里什么的是这样写的。然而现在的她,自己的意识与身体完全分离——她没有肉体的控制权,并且,现在她明明就是看着那个将自己视为猎物的不知名男性生命体正在愤怒地向自己冲过来,可是,她完全无法躲闪。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仿佛在身体之中被隔离开来,就好像有一道玻璃墙一般,她只能看见发生的一切,却听不见,也没有触觉,自然也无法去做出反应。那双原本如同大海一般的眼睛如今却如同火焰般燃烧着,她看见那双正在靠近的瞳孔之中,不是愤怒与厌恶,又是什么?
不知为何,她的感觉心中不是滋味。
羽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向前方轻轻地举起,在那愤怒的脸靠近自己身周那一刻,她的手似乎是覆盖到了那火焰之上,炙热的火焰被冰冷的水所包围,失去了燃烧所需的氧气,羽欣看到,那个有着长发的少年,跪倒在自己的眼前,失去了知觉。
嗯,恢复控制权后必须庆祝一番,果然天道好轮回。理性驱使着羽欣如此想着,她不停的在自己的大脑之中提醒自己,是这个人将自己绑架至此,自然,他有什么后果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
身后的椅子向自己传递着奇异的气息,那气息又是如此的令她熟悉,令她安心,似乎倒在足边的少年不存在一般,她知道自己身体之中的能量正在被这王座贪婪的汲取着,她感觉到了眼前的玻璃墙,似乎正在渐渐的消失。寂静的大殿,仅有王座边上燃烧着的火焰爆着火星,发出细微的声响。
身体的控制权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她有些高兴,却又不知为何自己有种站在无底洞的上空的,并非用自己的双足来支撑自己所在之处的恐惧感,就像没有羽翼却被抛上高空的幼鸟,没有飞翔的能力,最终只能丧命于天空。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魔王万岁!”不知是谁,在这王座之下的大殿中,喊出了第一句万岁,接着熙熙攘攘的跪拜之声接踵而至。恢复了听力的羽欣,只觉得嘈杂,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要来当这个魔王,是否在此之后自己就要被强迫束缚在这个她丝毫不熟悉的世界,她不知为何,有些担忧自己尚未锁屏就脱离手心的手机,自己写在日记之中的秘密是不是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被发现,自己的妹妹若是发现自己失踪了又该多担心,等等,此等于此时刻完全无关的琐事,不知为何在这拥有着肃杀威压之殿之中,涌上了羽欣的心头。
“好想回去...”羽欣轻轻地,在这王座之上说出了这句话,众目睽睽之下,永不受魔力影响的王座,竟打开了黑色的传送门,而王座之上早已失去了强大的魔力波动的少女,却似是逃命一般,进入了未知的门中。
凌晨 5:00
安格在治疗室之中缓缓地醒来,送他到治疗室的是半兽魔族杀手,尤金,她在魔王离开主堡之时亦在场,见安格醒来,她迫不及待地,将安格昏迷后的诸事都一一说与他。
魔王的逃离,主堡前所未有的稳定,贤者会的手足无措,安格皱着眉头听完了这一切,他的确是没有想到,自己触碰到了王座的范围之内,还能活着回来——原本他冲上去之时就做好了与这玷污二代王名号的人类女性共死的准备,她既毁灭了魔族的圣物,又喊着二代王的名号坐上这高贵的座椅,于私,她毁灭了自己与卡特琳娜的气息最后接触的机会,自是不可饶恕,于公,魔族之事又能让这毁了圣物的弱小生物指手画脚?
可是拉卡亚家族的血咒竟居然真的在他的体内生效了。原本,他还只当此事是传说,毕竟不知生父生母的他,对于自己可能的家族归属还是将信将疑的;早在多年前,就曾有预言师告诉他,他的家族名,是拉卡亚,即为失落的王族仆人的家族,拉卡亚,据说他们身上世代有着血咒,无论如何即使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也伤害不了王族之人一根汗毛。他原本所想是人类少女不可能被王族之血所承认,毕竟人族,怎会在身上流着王族的血液,又怎会被只认血缘的血咒所承认?
可结合早些时候发生之事,他也不得不认同,或许在物理上来看,这个人类少女已经被他身上的血咒完全承认了,至少自己已经不能对她下毒手,来除掉这必定是历史耻辱的现任魔王。否则,没有什么可以来解释为何他居然弄不死这区区人类,甚至昏迷在王座之前。
与此同时,人界。
羽欣在床上翻滚着,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房间的气息是那么的令人安心。她肉体上的变化早已渐渐的消失,又再一次变回了原本的自己,这让羽欣倒是安心了不少。突然,她感觉自己的锁骨之处一阵冰凉,似乎有着异物,她摸索着自己的领口之内,发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领口内的项链,她叹了口气,因为她认了出来,这就是当时令她昏迷的那个倒霉挂坠,不知何时,居然被自己挂在了脖子上,或许是自己失去了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吧。
此时,她只感觉浑身酸痛。刚刚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感觉不太真实。什么魔王,什么传送门,自己分明就是被如同木偶一般操纵着走上了那个她根本就没想过上去的王座。是,她的脑海中的小剧场并非没有过类似的剧情,但想象与现实终归不相同,她只感觉到恐惧与不真实,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权力在握的感觉,这一切的一切,她更愿意相信只是梦境。
只是脖颈上的项链却用着刺骨的寒冷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她刚才确实就是被人操控成为魔王,又很丢脸的落荒而逃。并且,她并不知道如何回到之前的那个世界,也没有机会去辩解,更没有机会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
困倦不合时宜地袭来,尽管已是凌晨,刚才发生的事仍像重担一样压在了羽欣的心头上,只是睡梦之神的召唤似乎比这压力更有吸引力。
不想了,睡了。浑身酸痛的小廖女士捡起被摔在地上的手机,插上了充电线,钻入被窝,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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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
我的手变小了?
廖羽欣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的手比平日小了一倍不止,手指上有个小小的银色戒指,在阳光之下反射着光,甚是刺眼。
最近怪事一件接一件,她好像最近成了魔王,不过是什么时候来着?她想不起来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感觉到自己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于是想看看接下来,身体的原主会做什么。毕竟这一看就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且根据她的经验所得,自己没有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徒劳。
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经验呢?小廖女士努力的回忆着,却不能想起,阳光的热量令她的思路变得模糊,如同中暑的眩晕猛击着她。
周围的场景变成了一片草地,阳光依旧,原主举起了手奋力地向一个方向挥舞着。
空气很燥热,羽欣明明感觉到了连耳后都渗出了汗水。不知为何,颧骨附近也很热,巨热无比,仿佛是无数只蚂蚁在啃食。羽欣感到了不适,畏热的她此时想念着房间中的空调,她坚信此时自己是在梦境之中,只是自己睡前可能,真的忘开空调了,她的内心有一丝不耐烦。
本来还在远处的两个人影此时已经从原主拼命挥舞的方向靠近,并走到了原主面前,强烈的阳光令羽欣看不清他们的脸,虽看不太清表情,也听不见声音,羽欣却下意识地认为这两人与原主的关系必定不错,她看到了从二人手中递过的白色野花,原主兴奋地将花朵放上了自己的鬓发,这快乐似乎也在感染着她。
欸,原来是青梅竹马嘛?羽欣想着。
可是突然感觉到耳后出现了一种万虫抓挠的感觉,一种令她熟悉的焦躁感。那种感觉正在从耳后开始扩大,脖颈,背部,一寸寸皮肤正在被这种焦躁感啃食。周围的场景,原主与好友的互动也正在慢慢的加速,周围的影像变换之快,快到令羽欣有点不适,她想呕吐,不知为何她的心脏感受到了悬空,就像一脚已经踏入悬崖,她想尖叫。
越来越快,身边的场景疯狂变换,羽欣并不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最后的最后,羽欣只看到了原主跪坐在了地上,双手鲜血,痛苦的喊叫。身边都是红色,一种令人不适的红色,烟雾弥漫在四周,世界似乎仅有原主一人,在那赤色的世界之中,银色的尾戒仍旧闪耀着,她看见,那戒指的拥有者,绝望的哭泣着,她听不见这令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只觉得焦躁,周围的温度似是在提升一般,热度就像蚂蚁在啃噬着羽欣的皮肤。
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周围的空气依旧如此燥热,焦躁感此时已经充斥了整个空间。
“这不是真的,这是别人的回忆,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羽欣为了让自己冷静,只能如此催眠着自己,她害怕被这个世界纠缠住,这个世界令她感到燥热的同时又令她感到刺骨,物理上的刺骨。痛,恶心,焦躁,一切感官仿佛都被操纵了。
好难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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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欣从床上醒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10:30,还早,平日放假她都是十二点才起床的,她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梦,但是依稀记得自己是个旁观者,而且这梦让她很难受,本来嗜睡的她现在一点睡回笼觉的冲动都没有。
从洗手间胡乱洗了一把脸出来,廖羽欣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思考,她总感觉过去的十二个小时是真的令她感到烦躁,纯粹的烦躁,她甚至不愿意去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愿意写日记记录下来。梦境笔记是羽欣平日的爱好之一,此刻她却不愿意去回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本能正在排斥着自己去再次接触那已经基本遗忘的一切。这都是幻觉,她催眠着自己,都是幻觉。
贤者会
魔王的落荒而逃令众人手足无措,不过贤者会之中最为难受之人莫属拉萨雅。
她意识到,自己身周的加护似乎消失了,也就是说,自己再也不能成为预言师了。她自小就有着预言之神的庇佑,此刻她只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人剥光了丢在人群之中,她身边失去了自出生就一直存在之物,拉萨雅感到了恐慌。她知道,贤者会中没有人能够辨别出她的预言加持存在与否,毕竟在她的记忆之中,只有前任魔王可以一眼就看到加护的存在...
魔王...
拉萨雅的眉头紧锁,若是现任的那个人类魔王也看见了自己身周并没有预言之神的加护,她会不会将自己踢出贤者会...她的拳头紧握着,她知道,这是不允许发生的事。而现在,众人正对现任魔王的行为不解之际,正是防止现任魔王能够触碰到自己的最佳时期,或许...
自己可以将这位魔王从王座上赶下去也说不定。
“她尚且是个人类,要让她接受成为魔王的事实,总需要时间。”拉萨雅露出了标准的微笑,打破了寂静,捧杀,这是屡试不爽的招数,尽管如此很对不起那个人类丫头,
可谁让她是魔王呢?
“王位空悬百年,如今终于出现了继任者,却直接逃离魔界,这不就是笑话么?!”名为兰朵的大法师紧皱着眉头,她是在前任魔王在世时,魔界之中唯一一个咒术能力可与魔王媲美的咒术师,自然被吸收进入贤者会,多年生活在王都,她比任何人都更加重视名誉。她的手指关节不自觉地敲着桌子,眼神落在了前任王的亲信,安格身上,她希望这个在贤者会有着一定声望的“少年”,能够说点什么,改变僵局。
“...”安格注意到了兰朵的眼神,随着兰朵的注视,更多没有主见的成员也将自己的眼神投向了安格,现任魔王的魔力之强大,所有在场之人有目共睹,只是这临阵脱逃的行为,确是令众人不知该如何解决接下来的事。
“我们贤者会,没有魔王,一百多年也过来了...”拉萨雅见众人皆沉默,清了清嗓子,说道,“没有魔王,我们仍旧可以维持着魔界的日常运作,魔王的强大,大家也都看到了,我觉得,给她时间,让她好好熟悉,自然她也会愿意真正成为我们的王的。”她的脑中,不停的运作着,她知道在自己的预言加护回到身边之前,必须让这新魔王远离权力的中心,也就是这贤者会,她正在想着办法,让这新任魔王,理所当然地继续呆在人界之中。
“不如安格,你去人界,继续履行侍卫长的职责,同时也教导这位新王坐在王位上所当知晓的一切如何?”拉萨雅再次将箭头指向安格,她知道,在座之人,或许只有安格,才能理所应当的令这位新王一事无成,而自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拉萨雅在内心之中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这位永远沉默着的前任侍卫长,愿意接受自己的提议。汗从她的手心渗出,她不自觉地咬紧了自己的后牙槽。
“好。”并没有过多的争论,这位从不接受他人命令的前任侍卫长,答应了已经失去预言能力的预言家的请求。对此次任务,安格自知。他求之不得。
不仅仅是为了辅佐这个新任魔王,更是为了他自己,他必须弄清楚,这个新任魔王到底有没有资格,继承她所留下的王位,若是有,他自然全心全意侍奉,若是她魔王失格,那他必将这王位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