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没有问你...”梅洛蒂确实这屋中最为震惊的一个，她的瞳孔有些颤抖，“我...”
“我让你碰到人之音的。还有我的意识。”羽欣冷静地说着，就像在讲述着别人身上的故事，“你当时的能力接近不了我的意识。我给你开了门。”
“我太累了，你给我那些日常的记忆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她继续说着。
“人之音...”梅洛蒂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什么，她揉搓着手中的东西，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刚醒来的羽欣，“你...”
“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它是属于你的，你拿着就好了。不过我答应帮它找它的原主人，我还是会去找。”羽欣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感的起伏，“还有，为什么你不用平时的样子看着我呢，是怕我不高兴吗，小月。”
少年的外貌开始变化，她的身躯变得矮小，原本微微留长的短发开始变长，不过几秒，少年便获得了丁月的外貌。
“羽欣，我...”丁月想说些什么，但是羽欣抬了抬手，她也只能顺着羽欣的意，停止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脸了。”羽欣平静地说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丁月不知道。她只是我的假身份。”“丁月”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她和我不是同一个人格。”
“好，梅洛蒂。”羽欣至此，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
“嗯。”梅洛蒂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安格似乎是下意识一般，又想要抓住羽欣的手，但羽欣却比他更快一些，她将自己的手飞速的抽离，缩在胸前。
“我只是似乎很享受这种被死亡浸泡的感觉...”羽欣苦笑着，她不由得摸了摸仍旧灼烧着的脖子，“我一直是没有机会去选择死亡与否的，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我想试试看。”
沉默，仅仅是沉默。安格的脸上的神情十分的落寞，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将眼睛默默地从羽欣身上撇开。
“好了，我是不是应当去看看卡罗尔？”羽欣还是先行打破了寂静，她的脸上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轻松，带着笑，翻下了床。“乔纳森？”
安格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忍，他想去扶着羽欣，但是羽欣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他有些失落，但这几分落寞却没有在脸上停留超过一秒。“其实你可以多休息会...”
“乔纳森，带我过去吧。”羽欣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乔纳森，等待着他的回应。
乔纳森自从进入这个屋中，便靠着墙，一言不发，他抿着嘴唇，有些赤红的墨色眼睛注视着羽欣许久。
随后，他才缓慢的开口。
“小魔王，你现在不适合见他。”
“我很好。”羽欣机械的扯出了一丝微笑，眼睛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盯着乔纳森，像是对峙一般，直直的看着。
“我去给你弄点喝的，你嗓子太干了。”乔纳森从墙上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我不需要。”羽欣仍旧笑着，直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
乔纳森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向前走去，然后他的身形，消失在了拐角。
梅洛蒂和安格都皱着眉头，静静的看着羽欣，似乎等待着什么。
羽欣只是不管不顾地盘腿坐了下来，她直直的看着乔纳森消失的那个拐角，左右晃着自己的身躯。
棕色的头发已经可以垂到上臂的中央了，羽欣默默地注视着跟随着身躯一起晃动着的发丝。
“对啦，梅洛蒂。”她笑着，看着皱着眉的，有着丁月的面容的梅洛蒂，说着，“这段时间，都是你在帮我维护着我的外貌吧，谢谢你。”
“...”梅洛蒂只是担忧地看着她，什么回应也没有。
而数分钟的寂静过后，拐角处终于出现了乔纳森的身影。三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等待着这走近的人影。
“喝下去吧。”羽欣什么也没有说，接过了玻璃杯，但她的眼睛却直直的注视着地面的玻璃碎片。
“我去收拾。”安格回头看了看她，脸上分明挂着担忧，但却也知道自己或许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个，于是选择了离开。
“安格。”但是熟悉的声音却将他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安格带着一丝期冀，转过了头，看着羽欣。她仍旧捧着挂着水珠的杯子，似乎是还没有喝过里面的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那双墨蓝色的眼睛。
“没什么。麻烦你啦。”羽欣只是笑了笑。她其实，思考了很多该如何和安格说出自己心里所想的，到底是这恐惧，并不是外来物，或是告诉他自己并不是讨厌他，似乎都十分的奇怪，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然后羽欣举起了水杯，放到了唇上。
水随着重力而流动，但是却没有流入她的嘴中——水顺着紧闭的唇，划下面庞，滴落到颈间，打湿了她的衣物，落在了地面。
“哎呀！”梅洛蒂见状赶紧将仍旧倾斜着的水杯拿下放平，但八分满的水杯就仅剩薄薄的一层了。“刘易斯，你再去倒点来。”梅洛蒂将水杯向身后递去，却没有转过面庞，仍旧担忧地看着羽欣。
乔纳森叹了口气，将这水杯拿走。而梅洛蒂，伸出另一只手，将羽欣脸上的水痕擦净。“一会去换件新的吧，湿衣服不舒服的。”
“嗯。”羽欣点了点头，笑着，就像这一切并不曾发生一般。
然后她将遮盖着肩部和锁骨的布料，撕扯了下来。
“你看。这样就不会不舒服了。”羽欣的手，抓着破碎的白色布料，笑着。
但那裸露的皮肤上却不知为何有着鲜红的抓痕，有些还渗出了鲜红的血点，就像被毁坏的画布，梅洛蒂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抓的...”
“刚醒的时候。”羽欣笑吟吟地回应着，“我只是想确认我自己没睡麻掉。”
“...”片刻的沉默，梅洛蒂扯掉了羽欣手中的布料，狠狠地丢在了地上，然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肩，摇晃着，“廖羽欣！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羽欣的眼睛又再度恢复了那种没有温度的神采，她的头随着外力晃着，但眼睛却直愣愣地，脸上仍旧带着微笑，看着梅洛蒂。
“啊，安格，你也回来了，正好，我有事想说清楚。”已经收拾完碎片的安格此时正踏入房间之中，看到了被猛晃着还衣衫不整的羽欣，他的脸上也有了愠色。但是，羽欣的话，却也让他稍微收了收自己的情绪。
“我想问一问你们。”羽欣努力地向上，扯着自己的嘴角，露出微笑，“我想要自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错？”
梅洛蒂的手被羽欣打落，羽欣站了起来，拍落了身上的尘土，破碎的衬衫无力地搭在了她的前胸，稀松地挂着。
“没有任何人经过我本人意志的同意，把我拉去了魔界，做了魔王。”她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着。
“没有任何人经过我本人的首肯，让我接受了所谓的王位争夺。”
“同样也没有人过问过我，就硬生生为了杀我一个人，杀了其他几十几百个无辜的人。”
“也没有人问过我，便夺取了我的身体，我的记忆。”
“随随便便对我的身体动手脚，就像我是个死物一般。”
“你们自己扪心自问，如果面对这些的是你们，你们怎么想。”
一颗眼泪，从干涸的眼眶之中落下。
“是，我现在愿意去履行魔王的义务，我不介意自己有需要做的工作，需要曾担的责任。”
“我也给了你通向我意识的捷径。”
“但是你们能不能哪怕在做决定之前看看我，问问我怎么想的。”
她的手颤抖着，指着自己，脸上僵硬的微笑，即将要坍塌。
“我说的是我啊！我是有意识，有生命的，我会思考，不是工具！我和你们一样，我有脑子！好好说清楚很难吗？”
沙哑的声音就像破碎的磁带在随身听之中滑动着，音节被撕碎，一声一声，刮着听者的耳膜。
“我真的...”发抖的双手覆上了羽欣的头皮，她的指节发红，手指紧紧纠缠着发丝。
眼眶仍旧干涸，羽欣不由得苦笑，现在连哭都由不得自己了么，她想。
发抖的双唇最后还是闭上了，发根的疼痛顺着皮肤传入大脑神经，羽欣强迫自己去感受这种真实的疼痛。但是，最后她还是松开了发抖的双手。
冰凉的触感从胸前传来，她低头看了看，随后闭上了眼，用手紧紧地攥住了仍旧垂在胸前的挂坠。
而就在此时，那些虚假而又真实的回忆们开始在她的大脑之中碰撞，交织的闪光不停地浮现着，令她感到焦躁，还有想要呕吐的冲动。
炙热的酥麻感从胸腔爆裂，自身体的最中心传达到了天灵盖，也烧到了双足。她的意识一瞬间清明了起来，但又突然之间，陷入了灼烧。
“算了，你们离开吧。我想静一静。”不过短短的几秒，她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种不稳定的灼烧遍布了她的身躯，她知道，她现在非常需要一个人静修。
“走吧。”乔纳森挑了挑眉，推搡着，将面有愧色的二人带走。
然后羽欣长舒了一口气，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被虫子噬咬的痛楚，还有热到极致的冰冷，瞬间在她的身体之间爆发。
“来吧。”她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